这次女帝召见安汀,是在御书房。见到安汀,女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安汀你可知罪?!”
安汀坦然道:“臣不知有何罪。”
“好一个不知有何罪!”女帝从御案后面怒气冲冲地出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斥道,“以火器诱惑朕,又以病羊恐吓朕,朕最近都没有睡好,合上眼睛就是羊身之上的脓烂,你,你做的好事!”
闻言,安汀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何喜之有?!”女帝气道。安汀毫不畏惧,依然笑道,“陛下心中有惧,正是因为担忧伤及自身,可见,陛下日后将远离丹药之物,臣自然祝贺陛下。”
女帝神色复杂地看了安汀一眼,叹了口气,颓然地摆了摆手,吩咐宫人上茶。她重新回到御案之后,先前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脸疲惫之色,自嘲道:“古往今来,多少明君痴迷于丹药,最后了却了姓名,想不到我也竟有被迷惑的一天。”
见女帝面色颓然,安汀想了想,正色说道:“这怎么怪得了陛下。朝中政事繁杂,陛下身心疲惫,难免会想用些什么滋养身体,提神养身,才能更好处理政务。哪知道这道人竟敢如此欺瞒陛下……”
女帝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日回到宫中,越是不去想,那几只羊的身体越浮现在眼前,最后,她几乎坐立不安。去了玄天阁,对着三清道祖的金像,手捧着典籍,也消磨不掉心头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惶之感。索性命人带她去紫光道人炼丹之地。
当日里正好炼丹成,紫光道人正命人试丹,试丹之人满脸苦色,似乎要被强者吃什么毒药。见女帝到了,紫光道人先是一惊,翻手收起丹药,悄悄挥手让人把试药人待下去,自己带笑上前,言道:“陛下怎么来了?此处不甚安全,”
她想劝女帝先去他处。女帝哪里愿意,径自在院中转了一圈。
那个试药人心一横,挣开道童,扑到在女帝面前,挣扎着哭诉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紫光道人急于将那试药人拉走,女帝制止了,奇道:“你这人,为何让朕饶命?”
试药人哭道:“草民是良民,被骗到这里来试药,可这丹药极毒,与臣同日被骗来的或死或残,侥幸捡回性命的极少,草民家中尚有老夫幼子……”
女帝还没听完,脸色已经铁青。紫光道人还想阻拦,被女帝冷哼一声,僵在原地。
试药人连连叩头,指了一处房间,女帝命人打开,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全是先前的试药之人,或口歪眼斜,或双目失明,还有几个身躯完好的,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
紫光道人见遮掩不住,稽首道:“陛下,这些人收了本道的银钱,自愿为陛下献身试药,本道绝不强迫。倘若此人反悔,那本道放她走即是了。只是,丹药乃天赐神物,非轻易能炼成,百炉有一炉成,已是偷天之幸,试药有所闪失,也是难免的。陛下放心,陛下所服用的丹药,贫道亦会亲自试药,绝对安全……”
女帝哪里有心听她说!她原本是想来找些安心,谁知,撞见了这一幕,让她怎么不后怕?!倘若她服的丹药有一回闪失,想必就会如这些人一般,岂不是成了史书上的大笑话!
此时,她这时才想到了,历代史书上的记载。
毕竟脸面上挂不住,她将紫光道人悄然关押,一丝动静都不传到外面,而后,想起来了始作俑者,才召安汀进宫。
她一是脸面挂不住,想找个人训斥,二是,当日安汀见她服用丹药,并不多言,过了一两个月之后,才隐晦地提出规劝……只是,今日见到安汀,她又发不出火来。当初就算安汀劝她,她未必能听得进去,况且,能相处如此的规劝之法,也不知费了人多少心血……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想与安汀说的,挥了挥手,便让她离开。
安汀却没有走,她向女帝躬了躬身,正色道:“陛下,臣想向陛下讨个口谕。”
“讲。”女帝还以为她要凭此事索要什么奖励,哪知,听安汀开口道,“紫光道人在宫中数年,上行下好,京中道士成群,丹药泛滥,百姓们有病不求医,反而捧着身家财产去求丹。既然紫光道人尚炼出的并非仙丹,百姓们求到的可想而知。臣恳请陛下,派兵马协助顺天府整治此事!”
女帝面露尴尬之色,顿了会儿,点头道:“朕准了。”
安汀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招手叫来宫人,让她呈给女帝。女帝看到瓷瓶便想到先前的丹药,心有余悸,盯着安汀问:“此为何物?”
“陛下服用丹药,体内必残留有丹毒,这是清丹毒的药。”虽说不献给女帝药材,御医们也会给女帝调养,只是金石之毒难以排出,未必有她给的有用。
女帝拿起瓷瓶略倾,一枚青碧色的药丸滴溜溜地滚了出来。不同于紫光道人献上的丹药闻之就有硫磺之气,刚打开瓷瓶就有股好闻的草木清香飘出,此时,空气中的清香之气更甚,在这冬日里,仿若回到了万木复苏的春天。
女帝深深呼吸,呼出的时候,只觉得周身都仿佛轻了一些,将药丸放入口中,药丸不需用水送,入口即化,一从喉咙处咽下,满口清香甘甜,丝毫没有往日服用丹药的痛苦,随即,她脸色一变,捂着腹部,震惊地看着安汀。
安汀面露惭愧之色,道:“陛下,臣忘了说了,此药药性极强,顷刻间便能清除人体内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