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帝国大兴王道主义,不断染指列强势力范围,岂不是在为黄祸论推波助澜?” 陆徵祥显然摸不着头脑了。
“德国鼓吹黄祸论之意图,擢取利益不过其一,其更阴毒之处,在于挑动英法俄与我国之矛盾,企图在亚洲引发大战,以我东亚人之血,图其大欧洲之霸权。”
“那不是更要韬光养晦,束手自律,以破其谋……”
张志高冷笑道:“陆大人是聪明人,难道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陆徵祥犯了难,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难道……校长的意思,莫不是以牙还牙……”
张志高轻轻拍手:“陆大人总算从那死圈里转出来了,德国正当以黄祸论图其大利之时,帝国既不能以热脸贴冷屁股,将对德关系之主动权完全拱手相让;更不能向英法等国束手示弱,令军民丧气失志,使盟国藩属离心离德。所以要主动出击,以兴王道之名,援助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主义力量,德国必然闻风而至,挥舞黄祸大旗,跃跃欲试,大搞联合干涉,此次埃塞之战,便是明证。”
“然而英法俄毕竟有其不可开放之势力范围,即使被中国有所触动,也不愿为德国所介入,譬如印度,譬如波斯,譬如土耳其等。德国若在埃塞得手,其心必骄,免不了要故伎重演,魔手大张。趁德国野心暴露、英法俄又忍无可忍之机,帝国适时撤退,并设法与英法俄秘密妥协,德国必然风光不再,反黄祸盟主之形象将为狡猾阴险、贪得无厌之野心家面孔所取代,黄祸论也将为德祸论所掩盖。”
陆徵祥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引蛇出洞之计,果然高妙……”
“归根结底,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千方百计挑动欧洲大战,以欧洲人之血图我亚洲太平洋之霸权。”张志高冷笑道。
“这么说来,此次埃塞之战,帝国原本就已抱定了牺牲埃塞之决心……”
“就算是诱饵,也要牺牲得有足够价值,埃塞之战的价值,不在于其消耗了对方多少力量,而在于它能够挑起的矛盾,光是战后的分赃就足以在参战国间产生令人期待的裂痕。总而言之,帝国放弃埃塞、波斯、土耳其和印度是迟早的事,而将打着黄祸论幌子扩张的德国卷入才是本意。”
陆徵祥微露惭歉之色:“换言之,帝国未来的霸权,不仅要寄希望于欧洲人的大出血,还要有大量非洲人、印度人、波斯人、土耳其人的血来做祭奠……”
张志高大概能够了解陆徵祥为何会如此悲天悯人,在另一时空的史料中,记载着这位民国外交总长的归宿——自愿出家成为梵蒂冈修道院的天主教士
“为民族独立而流血,应当是他们自愿的,同时也是他们的光荣所在。”张志高冠冕堂皇地解释道。
陆徵祥点头表示理解,又追问道:“学生还想知道,在将德国引入套中后,中德同盟的前景如何?对美国又将如何打算?”
“与德国结盟的问题,帝国不宜主动提出。帝国在德国与英法俄矛盾激化之后,将会在表面上改为实施孤立主义政策,实则进行战争准备,以挑动欧战为根本要领。在欧战爆发后以武力为后盾要求索取绝对利益圈,若和平索取不可行,则以武力夺取之,并视情向泛利益圈扩张。若德方主动提出中德联盟,可在充分保证我方利益诉求基础上进行谈判。”
“至于美国,将是太平洋上主要对手,若美国对中国的绝对利益圈没有异议,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那是最好不过。但不得不对美进行军事准备,务必在美国决意干涉时,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抗击并迫使其媾和。”
终于完成了集团交代的任务——张志高舒了口气,吩咐仆人倒第二趟茶。
对客人而言,这是主人准备送客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