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帝国帝都,柏林。
皇宫一个阴暗的房间内,德皇威廉二世面色阴沉,正与长桌两旁的军政大员们一起聆听参谋总长法金汉(又译法尔肯豪森)的汇报。
“……三个月来,我军在索姆河地域累计损失达42万人,最高统帅部的全部16个预备队师已经有14个陆续填补到战线上。短期内,如果敌人从西线任何地段发动新的攻势,我们手头将只有2个师可以派去增援——对于一场全力以赴的大规模攻势而言,这点兵力既无法阻止敌人前进,更不用说收复失地了。”
“打扰一下,我可以说句话吗?”
胆敢打断参谋总长发言的,乃是东线统帅部参谋长鲁登道夫——在1914年保卫东普鲁士的坦能堡战役中,他起到了实际主导作用,并与东线总司令兴登堡一起,成为拯救德国的大英雄。
法金汉不耐烦地眨了眨眼,抬手示意鲁登道夫“请便”。
鲁登道夫傲然起身:“什么要收复失地?如果只是为了阻止敌人,把预备队增加到八九个师,在与索姆河战役同等规模的攻势下,坚持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也就是说,从东线调走六七个师就足够了。未来的一个月,恰恰是决定东线命运的一个月,失去了这次机会,我们很可能再也无法打败俄国。”
法金汉斜瞥了一眼鲁登道夫,颇为不屑地背手道:“不把敌人打回去怎么行?战场的态势已经恶化,索姆河战役形成的突出部,正从侧翼威胁着阿拉斯以北的比利时战线。我们得在阿拉斯发动反攻,把突入索姆河以北的敌人赶走,光是这次行动就需要增补至少12个师。”
“此外,索姆河以南战线,需要准备至少3个师的预备队,北方的伊普尔战线,也需要至少2个师预备队——也就是说。最低限度得拿出17个师。我只调走15个师,已经是最大程度照顾了东线。”
鲁登道夫毫不示弱,双手扶桌叫嚷道:“根本就不应该继续防守那条该死的战线!它太突出,太平坦。太容易被攻击了。为什么不退到康布雷、圣康坦、拉费尔一线?那里不但更容易防守,而且可以把防线拉直,可以节省不少兵力。如果现在撤退,同时加以坚壁清野,敌人就得花费一两个月时间。穿过一大片糜烂的无人区来重新构筑他们的堑壕阵地。”
法金汉反过来抬高了声调:“你想把德意志帝国军人以鲜血和生命夺取的土地,拱手交给敌人?这会挫伤军队的士气,削弱国民的战争意志,同时给对方予莫大的鼓舞——这种做法与资敌无异!”
面对如此污蔑性的指责,鲁登道夫愤而反击:“不惜代价去争夺不适合防守的战线,这种肆意挥霍帝国军人鲜血和生命的行为,又算是什么?”
“你们打算在皇帝陛下面前咆哮到什么时候?”
首相霍尔韦格的话让两位斗鸡般的军人稍稍收敛起戾气,各自向御座上的威廉二世皇帝点头致歉。
威廉二世抬手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们也都是为了朕的军队与帝国,就别争了——鲁登道夫。你们东线统帅部急于打败俄国的心情,朕不是不能体谅,但是如果不能确保西线的安全,东线的战果再怎么辉煌,也是于事无补。”
法金汉嘴角微微一蹙,低头道:“陛下英明,如今西线的兵力对比大致是三比五,我军劣势明显,敌人能够动用大量的机动兵力集中攻击战线上的一点。如果没有足够的预备队,一旦被敌人突破。我军必然全线溃败,无法收拾。俄国已经严重失血,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完蛋,没多大区别。可一旦西线崩溃。那我们就只能任由英法宰割了。”
“再说了,这次东线攻势的主要方向是乌克兰,我抽调的这十五个师主要来自立陶宛和白俄罗斯战线,乌克兰方面一个师都没动,而新加入的罗马尼亚军二十个师将全部投入乌克兰战线。只要东线统帅部的计划不至太过贪大求全,没事就念叨什么攻克圣彼得堡、火烧莫斯科的梦话。当前部署的兵力足以应付主攻方向上的需求。”
法金汉的借机讥讽,令鲁登道夫脸上涨红一片,然而眼见皇帝陛下圣意已决,鲁登道夫自知多说无益,强憋着怒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违背了当初与中国人达成的协议,得找个说法安抚他们,在与协约国的接触有所成效之前,让他们继续执行原定作战计划是很有必要的——对方的抗议应该很快就会递过来了。”
首相霍尔韦格倒是未雨绸缪。
法金汉张口就来:“告诉他们,这只是个‘技术性’的调动,并不影响原定计划的执行,我们会竭尽全力横扫乌克兰,如果他们还想在未来的俄国事务中发挥更大影响的话,就请他们也同样竭尽全力的横扫伏尔加河……”
“这样如何?就由朕给他们的女皇陛下写一封信,诚实说明我们的不得已之处,由君主之间的信任,来促进两国两军之间的信任……”
威廉二世的横插一杠令众人哭笑不得,却又不敢当面反对,只得唯唯诺诺,敷衍了事。
“那就这么定了,这件事,由朕来解决就可以了。”
自信满满的威廉二世微笑着翘起他的两撇胡须,看起来他的魅力似乎足以对世界岛另一端的那位年轻女皇产生强大的、超出外交客套甚至是私人友情之上的影响力。
“由陛下来解决当然再合适不过……”
法金汉忍住胃部的蠕动奉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