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呆板的国防大臣胡克,头发油亮的军需大臣兼战时经济委员会委员长马丰,身材修长的总参谋长兼国防总部陆军部长顾英扬,三个乍看上去风牛马不相及的老男人,此时却在内着纺绸睡衣外披纯黑制服的女皇刘千桦近前,气势上互不相让地站成了一排。
“看座。”
刘千桦挥手吩咐女官,果断结束了这种略显尴尬的状态。
“两位深夜觐见,不知有何要事?”
同为觐见之臣,顾英扬如此说话显然有些越俎代庖。
“不知顾总参谋长又有何要事呢?”
胡克面无表情却话中带刺。
顾英扬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他:“当然是军机大事。”
“我们要奏报的,可不止是军机大事。”
看到胡克如此认真的表情,刘千桦朝顾英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管住自己的嘴。
“大家坐下说话。”
三人遵命落座,胡克双手一按膝,立马开门见山道:“我认为,有必要立即中止欧罗巴远征军计划。”
刘千桦貌似不带任何意味地“哦”了一声,心底的影子却早已模糊地邪笑起来——交易终于上门了。
“然后呢?”
胡克定了定神,以机械式的语速继续道:“同时在总体上转攻为守,将节省下来的资源用于培植国力、加强海军和建设绝对国防圈,确保在最恶劣的情势下,帝国能够无限期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刘千桦不动声色。
“这是我和马委员长的共识,我相信杨总理和张委员长在充分了解情况后,也不会有特别的异议。”
胡克倒是信心满满。
“理由呢?”刘千桦明知故问。
“理由嘛,想必皇上比我们更清楚。”胡克顺势打起了太极。
顾英扬却不肯买账:“皇上面前玩这种花招,太不合适了吧?还请国防大臣阁下明示。”
“顾总参谋长想必也看过那几份内参了吧?”胡克眯眼道。
“几个无名小辈写的东西,能说明什么?”顾英扬故作不屑。
“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参中那些第一手的资料,根据我们自己的渠道已经得到了证实。”
马丰一脸和气地隔开了两人,向刘千桦微微一点头,便又自顾侃侃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有些人总是错把当前的帝国,当成另一时空放大版的二战日本,然而事实上,与当今帝国最相似的应该是我们现在的对手之一——沙皇俄国。”
顾英扬一嗤鼻:“开什么玩笑,那头快要死掉的老狗熊拿什么跟我们比?”
马丰不为所动。语气平缓而沉着:“两国都是二元化分隔明显的社会。”
“此话怎讲。”刘千桦倒是很期待他的演讲。
马丰清了清嗓子,流水般滔滔述来。
“工商市民社会方面,两国都呈现官僚资本与政商财阀的特权化高度垄断,特权体制之外的民间中小资本受到严格的控制和压抑。与此相应的是,两国的工业集约化程度都很高,主要的工业力量集中在少数中心城市的大中型工厂中,工人的组织化程度较高,并且都已经体现出一定的政治觉悟与斗争精神。”
“农业社会方面,两国的农业人口都占国民总人口的八成以上。其中:广大脆弱而效益有限的传统小农经济仍是农业的基础,为构成人口大多数的中小农户提供了最低层次的生存保障;而少数资本密集型的现代化农场、合作社虽然产生了主要的经济效益。却与特权垄断的城市工商业一起,不断冲击、瓦解和剥夺传统的小农经济社会,同时又无法为脱离土地的农民提供足够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会。”
“传统小农经济的破败,新兴工人运动的发展,特权垄断资本对社会经济资源的高度管控,以及对特权体制外各阶层上升机会的普遍扼杀,势必成为国内动乱的源泉。于是两国统治阶层又都期望借助军事扩张来向外转移压力,然而战争一旦濒临失败或陷入长期僵持,必将加速小农与小资产阶级的破产,恶化特权体制外各阶层的生存环境。同时反过来加剧特权垄断资本的兼并和扩张。”
“于是在我们那个时空的一九一七年,在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和痛苦之后,俄国的农民纷纷逃离军队回老家打土豪分田地,工人占领工厂、铁路来争取生活的改善与政治的权利。而很大一部分小资产阶级也抛弃了支撑垄断资本的官僚财阀,争先投身革命以搏取新的上升空间——然而在这其中,构成军队主体的农民是关键因素。”
“与此相对应的是,另一时空的日本早在二十世纪前十年已成为农民占总人口六成的准城市化社会,同一时期的法国为农民占四成的市民优势社会,德国为农民只占三成的市民主体社会。而最早开始工业化进程的英国,农民比例更下降到不足二成。到一九三零年代,日本的城市人口首次超过了农村,达到了法国十九世纪四十到五十年代、以及德国十九世纪六十到七十年代的水平,加上国土面积有限,交通条件便利,农村的经济文化生活已经高度依附于城市,整个国家迅速迈入了市民一元化社会。”
“帝国当前总体的城市化水平远远无法与另一时空的二战日本相比,甚至还不如日俄战争之前的日本,而日本正是在迈向农民五成社会的进程中,摧毁了明治维新以来的藩阀元老政治,扼杀了昙花一现的的大正民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