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正如秀姑所言,庄稼人对读书识字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已经铭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便是认得几个字也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张硕买下地基和砖瓦木石等材料,召集村民提出建私塾时尚未提及工钱,就有许多壮丁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表示分文不取,只求自己家的孩子有幸跟着认几个字。
其时尚未出正月,春寒料峭,冻土未化,河冰犹冷,张硕考虑到不宜盖房,便只先带人先挖地基,地基挖得深些,盖出来的房子更牢固,等天气暖和些再盖。
前来帮忙的人多,不到半日,地基就挖好了,挖了三间地基,很深。
因张硕说了,不拘长幼,只要有心认字,到时候都可以前来上学,其他村子的孩子也收,只需准备沙盆竹管即可。同时张硕也丑话说在前头,他和江玉堂只识得几个字,教不得考功名的四书五经,想要考功名的来上学后发现学不到自己想学的东西别怪他们不教。
其实能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户籍和契约,对于穷苦百姓来说,已经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如何会怨恨张硕不会教四书五经?
秀姑每日接待前来确定是否属实的村中妇人,清楚地知道了他们的这些想法。
很多时候,百姓的要求很低很低。
趁着冷天的价钱便宜,采买砖瓦木石材料时,独缺适合做大梁的木料,张硕留心了几次,都没买到满意的。挖完地基,老族长知道后,当即就命人砍了他家的一棵老树,把大梁做出来先晾着,算是他为村里私塾尽一点心意,同时又毛遂自荐,也要在私塾里教学生认字,又笑对张硕道:“总不能让你们这后生小子专美于前不是?”
笑完,又叹道:“枉我活了这么多年,偏没你这见识,只顾着敝帚自珍,却不曾想过造福于民。如果我像你这么大时有这样的想法并在村里施行,咱们村只怕过得更好。”
张硕连称不敢。
老族长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难得的是你能想到,能做到,能让村里的百姓得到好处。听你爹说,你还想就着玉堂冬天种暖房菜看看行情,如果可行的话日后让村里也种,然后卖往府城?好好干,慢慢来,以后族里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纠纷,只管来找我,我虽老眼昏花,到底说话的分量在,不致让你为难。”
张硕笑着答应了,倒是没有推辞,至于暖房种菜的想法,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很清楚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没有江玉堂和苏家的魄力和资本,未必肯舍庄稼而种菜蔬。
但,即使如此,也够村民感激了,可不是人人有赚钱的营生想着邻里乡亲。
如果说以前百姓对张硕更多的是敬畏,那么此时则是敬重,一字之别,含义便大有不同,连带秀姑在村里本就少有人及的地位愈加提高了许多了。
秀姑不禁笑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夫贵妻荣?”
“这算什么夫贵妻荣?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里长,虽然让你跟着我的日子过得比别人好些,到底称不上什么荣耀富贵。”张硕抱着不肯躺在床上的小儿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赶明儿壮壮兄弟给你挣诰命回来,戴凤冠,披霞帔,才是真正的母以子贵呢!”
秀姑嗔道:“你何必小看自己?我倒觉得我跟着你从来都是享福的,我在村里有着无人能比的地位,全赖你的本事,对我而言,就是夫贵妻荣,也是心里所想,并非穿上凤冠霞帔才算是富贵。况且,壮壮和小野猪还小,考功名又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虽然我们都盼着儿子们个个前程似锦,将来不受权贵欺压之苦,但是你也别经常挂在嘴边。”
张硕知她想法,忙道:“知道了,以后我留心,不再他们跟前提起。”
他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虽然一心盼着儿子功成名就,但也豁达地以儿子们的意愿为主,并不会强逼他们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旁人总说他夫妻俩狠心,小野猪才虚岁还没满五岁就送去读书,实不知小野猪乃是乐意和马清、江逸一起玩耍。
“对了,大伙儿都说你想让村里效仿玉堂家和我娘家,也弄暖房种菜?你觉得可行?”秀姑不禁对张硕刮目相看,居然有全村致富奔小康的想法。
张硕想了想,道:“可行不可行,先看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玉堂同意?毕竟是他家先种菜,也有了些经验。”
“有什么不同意?玉堂自己都说了,主意是你提出来的,种菜是长工的功劳。”张硕说着忍不住一笑,续道:“我跟玉堂商量私塾的时候顺便提了提这件事,玉堂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只要村里愿意弄暖房种菜,他就叫长工把经验传授给村里。他说就算村里都种了暖房菜,也不影响他家的生意,不能总盯着桐城不是?府城有钱人更多,吃得起暖房菜的人家更多,只不过他家菜少,在桐城就卖完了,没往府城去。再说,村里人人都赚钱了,就没人眼红咱们两家了,你和丽娘穿戴好些,也不会引人注目。那么些衣裳首饰白放着发霉,多可惜。”
张硕对后面这一点很有怨气,陆陆续续给妻子置办了不少首饰,偏偏不能穿戴出来。
秀姑顿时莞尔,天底下没有不喜欢珠宝的女人,她自然是很喜欢,但是有却不能戴的日子的确令人感到无可奈何。
张硕又道:“在其位谋其政,虽然咱们村是县下面的大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