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上下除了与秀姑有过夫妻缘分的周惠外,其他人则深恨苏家和苏氏。
他们是读书人家,苏氏触犯家规被休,偏偏村里都同情苏氏,说他们家凉薄。女子本该遵守妇道,从一而终,就算被休了也该清净守节,谁知苏家竟然在周惠没再娶之前就大张旗鼓地把苏氏嫁出去,许给一个杀猪为生的屠夫,那场面远远胜过和自己家结亲之时!
最让周家愤怒的是,苏氏嫌贫爱富,非但没有半分再嫁的羞愧,反而让别人亲眼看到张硕对她的体贴和疼爱,看到他们过得富足有余,以此来彰显周家的贫寒和周惠的软弱。
自出嫁后便遵从三从四德的周母,张罗许久,终于挑到了一个满意的媳妇。
性情温柔,贞静贤淑,不会欺上瞒下,私攒梯己。
“硕哥媳妇,你知道米氏给周家说的是哪一家吗?”四婶问道。
提及周家和周惠,秀姑神色淡然,大大方方地问道:“是哪一家?莫非我认得?”和他们家有关?不大可能啊,他们家和近房家并无适龄女子,二叔家的红梅定了下河村的豆腐夏家,四婶家的大妮年纪和周惠差了九岁,也没听说四叔四婶给大妮张罗亲事。
四婶神秘兮兮地道:“就是壮壮的小姨妈,沈家的沈安然。”
沈安然?那不是沈家当初想嫁给张硕做填房换取大笔聘礼聘金被张家拒绝的小沈氏?
她和张硕定亲后,娘家母亲兄嫂就没少打听张家的事情回来告诉自己,免得自己嫁到张家后像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碰了张家的忌讳。
小沈氏之事也在其中。
本来老张和张硕两个大男人不爱嚼舌根,他们拒绝沈家荒唐的联姻之举后,从没对外人提起过,毕竟不怎么好听,沈家难看,他们脸上也不好看。奈何沈家三个儿媳妇中有两个嘴碎的,自个儿就往外说了,村里没有人不知道。
小沈氏沈安然性子安静,极为孝顺听话,当年虽然没有父母所愿嫁到张家,倒也说了一门非常不错的亲事,对方姓田,父母在镇上做生意,家资颇有富余。
他们桐城男多女少,沈安然长得又十分水秀,性情温柔,求亲者不知凡几。
可惜,小沈氏和田家之子定亲后不久男方守母孝,他们在县城里做生意,学了许多做派,三年不议亲,好不容易盼到出了孝期,田家之子忽然一病死了。田家之子的父亲和兄嫂性情仁厚,没强求沈安然必须守着望门寡,给沈家指了两条路。
一,小沈氏进门,自此为夫君守节,聘礼聘金皆归沈家。
二,小沈氏不替田家之子守寡,可以任由父母做主再嫁,但沈家必须退回七成聘礼聘金,另外三成就作为小沈氏等候三年的补偿。
沈童生和沈老娘到底不忍心小沈氏守一辈子活寡,况且纵使对方拿走那么七成聘礼和聘金,自己家依然白得二三十两银子的好处,给沈安然重新说亲事又能再赚一笔,何乐而不为?于是他们便选了第二条路,与田家和解。
经过此事,沈家想给沈安然再说个有钱如田家的人家,难,难上加难。
他们仗着小沈氏模样出挑不逊翠姑,又不若翠姑那般好吃懒做,向提亲之人索要的聘礼聘金必须和张家给沈氏、秀姑的聘礼聘金比肩,不能少一文钱,村里和附近村里几家有这个钱?便是有这个钱也没几家舍得做聘礼聘金,这么多钱都能买好几个黄花大闺女了。
就这么着,沈安然今年上了二十岁,成了附近有名的老姑娘。
沈童生今年再次落第,仍然不肯放低要求。
米氏原有一张巧嘴,莫看她长得柔柔弱弱,但为了酒席剩菜,酷爱走街串巷,游荡在大青山村和邻村之间,经常进出县城,偶尔给人做媒,最会花言巧语,周家给周惠寻媳妇无门,沈家等女婿求亲不得,她自告奋勇,给周家和沈家两家说合。
一般来说,双方的要求都通过媒婆来告诉对方,沈家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一百两银子聘礼和聘金,不能比张家低了,周秀才清高,痛斥沈童生以铜臭玷辱了读书人的体面。
不管怎么说,周秀才是相邻几个村子里唯一的秀才老爷,极受敬重。
他的清高,在许多人眼里是读书人的矜持和贵气,备受推崇。
周家当初向苏家下聘,只花了十两银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沈家的荒唐要求,周秀才年年都能通过岁试,每月领着银米,周惠生得俊俏,只要他们家放低要求,想嫁给周惠的黄花大闺女多得很,若不是沈童生也是读书人,小沈氏性情贤淑,他们着实不稀罕小沈氏。
四婶道:“不知道米氏在其中怎么说的,两家竟然说定了亲事,周家比着沈家给沈安然的嫁妆下聘,总共三吊大钱,日子定在八月十五之前的十二。”
秀姑不关心周家和沈家之间的官司,岂料别人不这么想。
四婶走后,好几家亲近的人家和不亲近的人家都纷纷上门来打探她的口风。亲近的倒还罢了,多是让自己心里有数。那些不亲近的,原对张家富足含妒在心,每次提起小沈氏和周惠的亲事,都偷偷看着秀姑的脸色,企图看出什么然后好往外面说与他人知道。
他们能不好奇吗?周惠和秀姑夫妻四年有余,一向恩爱有加,如今周惠再娶,秀姑再嫁,夫妻之情仿佛烟消云散,哪一件都让人觉得精神振奋。
秀姑对前者感到感动,又有些好笑,对后者就觉得厌恶了,拿别人的事当谈资,莫非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