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了一下,张硕道:“我记得以前官府特地派人在村子里说,太、祖皇帝下了旨意,官府必须把防瘟疫的法子告诉每个村子,达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每逢灾后,其尸必焚而埋之,净水必煮沸而饮,房屋必通风熏以雄黄,因洪灾而死去的牲畜家禽不得食用,淋雨发霉的食物不得食用等等,距离上次大涝也就十几年,村里年纪大些的人估计都记着呢。”
“有这事?太、祖皇帝果然英明神武,希望大家都能按照太、祖皇帝的旨意而行事。”
太、祖皇帝虽然在女色上把持不住,对自己亲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包庇,但是他真真切切地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至少防治瘟疫的法子被他普及到了民间,张硕说的这些都是秀姑知道的最基本防治瘟疫之法,避难时她把家里准备的常用药材都带上了。
秀姑无比感激太、祖皇帝的穿越,开创了新的朝代,带来无数先进的知识改善民生。
张硕听了,郑重地对妻子道:“我如今在大家跟前有点面子,说得上话,到时候我提醒他们防止瘟疫。”事关所有人的性命,不照做也得照做。
“嗯。”刚刚听人群中的感激声就知道他们现在很敬重张硕,张硕的话,他们信。
“娘,小野猪醒了,在哭呢!”壮壮脑袋从帘子里伸出来,眼前一片漆黑,而且还有雨丝飘在脸上,他根本看不清秀姑的身影,只好大声叫起来。
“媳妇,你快去看看小野猪。”听到胖儿子哭,张硕立时急了。
秀姑连忙钻进车厢,放下车帘子,顺着小野猪的声音摸索近前,把他抱起来。
检查一遍,却是尿了,而且也饿了。
丽娘一直都没睡着,吹了吹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了一支细细的红蜡烛,秀姑就着微弱的烛光,从衣箱里拿出干爽的尿戒子给小野猪换上,背对着壮壮给他喂奶。
吃饱喝足后,小家伙高兴了,盯着摇曳的烛火,在娘亲怀里手舞足蹈就是不肯睡。
“嫂子,嫂子,好嫂子,我想解手怎么办啊?”丽娘挪到秀姑身边,不好意思地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上山后她就没再解过手,现在都快憋死了,可是外面那么多人,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好向秀姑求助,她一向比较聪明。
秀姑莞尔一笑,抬头对壮壮道:“壮壮,叫你爹把马桶送进来,咱们小野猪要用呢。”
“知道了。”壮壮是个聪明孩子,他脸色微微一红,出去拎了秀姑执意要带上的马桶进来放下,自个儿打着雨伞出去了。
“嫂子,你真有福气,小野猪聪明伶俐,壮壮也这般贴心懂事。”见到马桶,丽娘迫不及待地叫赵婆子揭开马桶盖,秀姑又从衣箱里翻出一叠草纸给她,等丽娘解过手,自己也解了,赵婆子亦然,然后盖上盖子拎出去,连同小野猪换下的尿戒子。
外面很多男男女女趁着夜间由自己人把风然后随地解手,被雨水冲走,倒不是很臭。
天亮后,隔着薄薄的雨幕,所有人都看到了山脚下的情景。
浑浊的洪水浩浩荡荡,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杂物,冲出来的茅草和柴火、倾倒的树木、破碎的家具、散落的被褥衣物、死去的猪牛羊鸡鸭鹅等等,应有尽有。最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尸体,无数的尸体,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花花绿绿的衣裳裹着无数浮肿了的尸体,甚至还有人抱着木板在洪水中挣扎,大声喊着救命,远远的听得并不真切。
可是,即使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求救和哀嚎,山上也没一个人去救,没一个人下山,没人愿意去,也没有办法去,原本在山腰的人忍不住往上攀爬,企图离洪水更远一些。
洪水有多深,没人知道。
隔着田野向东眺望,能看到的大青山村不见了,除了高耸的树木,唯有一片汪洋,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浑浊不堪的黄水,越发烘托出树木的一点青翠。
“没了,没了,家没了!家没了!”
“家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房子、粮食,都没了!”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和家人抱头痛哭,很快,声声哀嚎响彻山顶,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小野猪,他很不高兴地哇哇大哭,腿脚乱蹬。
秀姑抱着他在臂弯里轻轻晃动,可能感受到了外面的情绪,怎么哄都哄不好。
壮壮很着急很担心,爬到秀姑身边,拽下颈中一直挂着的长命锁拎在手里,在小野猪跟前打秋千,盯着晃来晃去的长命锁,小野猪慢慢咧开了小嘴,伸手去抓,却因离得远没有抓到手,随即扁了扁小嘴巴,直到长命锁落在小手里,他才乐得笑出声。
车厢外的张硕听到胖儿子的笑声,终于松了一口气,胖儿子哭得心疼死他了。
山顶上却哭声依旧。
哭着哭着,渐渐地就自己停住了。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活着的人想继续活下去,带了食物的人默默地吃了起来。
出来看到无数漂浮的尸体,秀姑心里沉甸甸的,吃不下去,只喝了几口凉开水,嚼了两片生姜,把手里的卷子递给壮壮。
“娘,你吃,小野猪还得吃奶呢!”壮壮举了举手里夹着盐豆的馒头,表示自己手里的够吃了。夏季炎热,熟食存放不住,张家上山带上了所有的熟食,仅仅是一筐二十来个馒头和卷子,两天之内不吃完就要发霉了。
“是啊,媳妇,你多吃点。”张硕把卷子塞回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