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厨下小院里,空旷的场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挥舞着斧子,重重劈开放置在桩子上的柴火。
水桃靠着墙壁蹲着,远远地注视着他。
“小姐她就要结婚了,明天这时候花轿都到了云府了。哥,你再不跟小姐说你的心意,就来不及了,你甘心吗?”水桃的神情有些焦灼。
那个宽阔的背影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般,沉默地劈开一根柴火,然后把落在地上的散柴抱起来,放在东墙根下。
“没错,是我一直在搞破坏。你每次话到嘴边,我总是在小姐身边。还有上一回,你把四皇子拦在后门外,也是我去告的密。你不喜欢我,你厌恶我没关系,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水桃抱着双腿蜷在墙边,声音越来越低,满脸是矛盾的痛苦,却又忽然大声道,“我替你去说,哥!我替你去说,好不好?!”
那沉闷的身影侧头看她一眼,又转了回去。“她知道的。”
水桃急匆匆想要辩白的话被他四个淡漠的字眼一股脑儿堵回了嗓子眼里,一股深深的悲哀撞了上来,看着那高大的人影脸上毫无表情却仍旧透出一分脆弱的黯然,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出来,“哥,我们回去吧,回西鼓,我们去找堂犹他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南桥沉默,许久才道。
“回不去了。”
水桃越哭越急,“为什么?哥,为什么我们回不去了?忽明的那个皇帝位置本来是你的不是吗?你都是西鼓的皇帝了,为什么还回不去?谁能不让我们回去?”
“回去,就不再是兄弟。”
南桥垂下了头,那挺直的背一瞬间像是弯了下去,又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柱一般,垮了。
水桃捂着眼睛痛哭出声。在这大户府中待久了,她多少看透了一些东西,更兼幼时丧了父母,更是早熟。南桥这番话一出来,她哪里还听不懂?
就算是亲兄弟,牵扯到皇位,谁又能拱手相让?
就算忽明曾经那样钦慕他的大哥,就算堂犹、誉反那般喜欢他们的大哥,但世事变迁,情谊渐散。重逢的喜悦后,如何安置岂不又生枝节?
西鼓外患,南桥又怎可能回去再添内忧?
当初的一个“离开”,便注定了他的“永不回来”。
“那我们……我们去江南,去扬州,去看瘦西湖……去看南桥和水桃,好不好?”
南桥依旧沉默。
“你还是想守着她对不对?!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水桃红着眼睛责问,“那好,都留下!我可以随小姐去云府做陪嫁丫鬟,你呢?你怎么办?留在这没有她的魏府里整日劈柴赶马?”
南桥把最后一捆柴放好,走过来站在水桃的身前,眉眼坚毅,后背挺直,声音沉闷如常,“你照顾好她。我去参镇东军。”
说完,转身开门离开。
水桃眼中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
镇东军?云将军的镇东军?
你果然还是想找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守护着她,对不对?
你这傻瓜,傻瓜啊。
【五】
云府来的花轿果真是八抬凤轿。
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轿子各脚又有大红铃铛飘荡,一动一晃间铃声清脆响亮,更添一番喜庆。
魏北悠坐在轿中,盖着盖头,拿着苹果,自然看不到热热闹闹的前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那如意郎君。
云驿长年征战西南,肤色黑些,穿着文士的衣服总是略显违和,然而穿着铠甲或是玄色衣服,却是硬朗英气中透出一分难以言说的温文。此刻身穿大红蟒袍,腰间彩线玉带,头上红绳束发,倒也剑眉星目,更添了殷殷正气。神色间淡然不惊,眉宇间却添愉悦。唇角微翘,浓眉细展,正是说不尽的fēng_liú,道不尽的俊朗。
看着大红喜轿在锣鼓唢呐声中抬起,云驿一拉马缰,神色更为和缓。花轿启程,舞狮队全程相伴。喜娘快手快脚地给轿夫们塞了红包,轿子走得又平又稳。
迎亲一贯是不走回头路的,像云家原本住在城东,从城东往魏家是比较近的。而返程却要绕行大半个都城,这路走下来,魏北悠在轿子里都快要睡着了。
因为知道前面有那个人在,所以心头安定,魏北悠才放任自己松懈下来。
到了黄昏时分,突然一阵鞭炮响,轿子一停,魏北悠差点撞在轿门上,连忙揉揉眼睛,做正襟危坐状。苹果早滚落在地上,魏北悠赶紧俯身拿起,重又坐好。
轿子稳稳搁在了地上。
鞭炮声不绝于耳,还有那起哄的、叫嚷的,都掺杂在其中,让魏北悠莫名地紧张起来。
突然轿门一响,魏北悠抬眼一看,见三只箭镞牢牢钉在轿门上,箭雨还在微微晃动着,心头一跳。想想幸好云驿是有功夫的,不然这箭稍稍射偏一点……
不想不想,太不吉利。
正懊恼间,一只手伸了进来,那带着厚厚的硬茧的手对魏北悠来说是那样熟悉。就放在她眼前,等待她握住。
魏北悠微微一笑,把手放在那只手上。
“悠悠——”那人轻轻的唤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魏北悠抿嘴笑了,却不吭声。
云驿牵着魏北悠出了轿子,踩着大红的喜毯站住了。
独独一个儿子,云夫人那冰雪美人早装不下去,也不坐在堂上等着,反而和一帮下人一起,跑到门口凑热闹。看见自己黑不溜秋的儿子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