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倒在地上哼哼的显然不只是怀恩一个人,而是一大片。除了皇上和几位少数大臣及时被值夜的护卫救出来之外,整个马场上上百口子人,就没几个全须全尾的。
卫章抱着姚燕语在姚远之面前停了下来,姚远之看见他们两个,顿时老泪纵横。姚燕语忙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关切的问:“父亲,你无碍吧?可有伤到哪里?”
“我无事!幸好我还没睡……”姚远之抬手抹了一把脸,急忙挥手:“赶紧去见皇上!诚王爷受伤了!张院令还没找到……皇上快急死了!”
“是!”卫章答应一声,拉着姚燕语挤进了围着皇上的锦麟卫。
皇上于焦头烂额之际看见卫章和姚燕语二人,顾不得多说,只忙招手唤道:“姚燕语!快!快来瞧瞧诚王的腿!”
姚燕语忙答应一声上前去,伸手搭在诚王爷的腿上,诚王爷立刻低声嘶吼一声:“痛!”
“王爷的腿骨折了。”姚燕语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看周围,却只见两个太医院的主簿正慌手慌脚的不知怎么办好。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姚燕语转头问一个护卫:“有刀吗?”
那护卫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好,毕竟在皇上面前拿刀可不是小事儿。
“给她。”皇上沉声道。
那护卫便从靴子里抽出自己的匕首递给姚燕语,姚燕语接过刀来一挥手把诚王爷的裤管割开,露出诚王爷那条青肿的大象腿。
翠微翠萍不在身边,姚燕语身上没有针包。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抬手拔下发冠上的长簪,拧开珍珠镶嵌的簪头,里面便是一根细长的金针。
“王爷,我先给你施针阵痛,然后给你接骨。”
“好,有劳姚夫人了。”诚王爷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伤筋动骨,那可是真疼啊!身为皇室贵胄的他哪里受过这种罪?
姚燕语也不多话,抬手把金针刺进去,以太乙神针针法麻醉了诚王爷的整条腿。然后转头吩咐卫章:“去弄两根直一些的树枝来,要结实的。”
卫章应了一声飞身而去,没多会儿功夫便弄了两根柳树枝来,且已经把粗糙的外皮削了去,削砍的光滑整齐。
姚燕语轻轻地捏着诚王爷的腿骨,把骨头捏正了,断茬对好之后,用两根树枝把腿夹起来,早有人撕了衣袍弄成布条递过去,她随手接过来,一圈一圈把诚王爷的腿缠好。
这边刚把布条打好结,外边便有人焦急的喊着:“快!皇后娘娘受伤了!快宣太医!”
太医?太医这会儿还不知在那个屋子里埋着呢。
皇上皱着眉头一挥手,立刻有人抬了一张胡床来摆在当场,富春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皇后挤开人群上前来,把皇后放在胡床上之后,方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哭道:“奴才无用!奴才该死……求皇上降罪!”
“闭嘴!”皇上心里烦透了,抬脚把人踹开,只吩咐姚燕语:“快些救人!”
姚燕语自然不能怠慢,忙上前去给皇后诊脉。
皇后倒是没什么重伤,主要是被吓坏了。据富春说,是子霜护住了她,自己挡住了一根屋顶上断裂的柱子,子霜伏在皇后的身上,血溅当场。皇后吓得昏死过去。
姚燕语施针不过片刻,皇后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半天都不说话,眼神呆滞,整个人如傻了一样。
但姚燕语顾不上这些,因为就这片刻的功夫,便有受伤的佛郎机使者和西回鹘使者都被送了过来。而且,还有许多大臣也正被护卫们或背,或架,往这边送过来。
皇上心急火燎的问:“太医呢?那么多太医,人都哪里去了?!”
“回皇上,给太医们休息的哪所院子房子几乎都塌了,属下们正在全力抢救。”有个锦麟卫的首领刚把受伤的萧侯爷送过来,正好回了皇上的话。
姚燕语闻言,急切的问:“师傅……张老院令呢?”
“据守在那边的护卫说,张老院令当时已经休息了……”那护卫说着,悄悄地瞄了皇上一眼,又立刻回道:“属下们会竭尽全力把张老院令救出来的!”
姚燕语只觉得一颗心像是猛然间被抽空了,有好大一会儿都站在那里没动。
还是皇上沉得住气,大手一挥,喝令:“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
“是!”那护卫应声,匆匆离去。
救人,救人……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在说同样的话:赶紧救人!立刻救人!救人……
然而,这一场天劫袭来,天下生灵涂炭,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又能救活多少人?
那一天,姚燕语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不停地施针,包扎,再施针,再包扎……
她前生今世所医治过的所有外科病患都没有这一天多。
天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她都不知道,只是在忽然听见有人说:张老院令的尸身搬出来了……
尸身?姚燕语把金针从一位礼部侍郎的身上取下来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顺着声音翘首看过去,但见一个满身泥土的护卫抱着一个同样满身泥土瘦骨嶙峋的老人踏着最后一抹霞光从废墟里走过来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她直直的站在那里,宛如一座木雕一样,看着护卫把张老院令平放在枯黄的草地上,还看见那护卫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在她耳边喊了一声:“燕语!”她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