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打破了往日的平静。中伙铺街吴晓达药店内的吴道德正坐在柜台前噼哩叭啦地打算盘,望着面前一沓购进药品的单据一张张地加上数额。
正弄着,他身上发痒,伸手去搔,手肘一动,将算盘绊落在地上,“呱嚓”一声,本来就坏了一桥的算盘跌散了架,那掉落的算盘珠儿满地滚。
他烦透了心,弯腰去拾半天,都没有拾完,还有几颗算盘珠儿不知滚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他欠着身子,手撑地面,把脑袋也贴近地面,不,是歪着脑袋看那药柜底下掉没有掉算盘珠儿,他尚未看清楚,就听到店前有来人的脚步声,接着是说话声:喂,店里有人吗?
吴道德麻利站起身,一看来者有三位,均身着官府衣袍,有两位分别骑在一白一黑的马背上,显得威之胯下。另一匹红马站在药店前面的街道上,尾后套着一辆空无一人的囚车。走近药店柜台前的是一个捕头,他手按佩剑,眼露凶光。吴道德骇住了,马上又镇定下来。他问道,我不就是店里的人吗?你要买药吗?
捕头说,不买药。今天要抓人。
吴道德说,这药店里又没有坏人,你到药店里抓什么人?
捕头说,到药店里抓你。
吴道德莫名其妙地问,我没有做坏事,你抓我干吗?
捕头说,邝家庄的邝广部指认你是匪首。你叫吴道德是不是?
吴道德一咬嘴唇,内心里深恨邝广部乱嚼舌头,但还是平静地讲,名字你倒说对了,我可不是匪首。
捕头蹙眉道,你还不承认。
吴道德显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是良民,不是匪,更不是匪首。
这时,骑在白马背上的那长官模样的人喝道:拿下他。
捕头便冲进药店伸手抓住吴道德的胳膊往外面拽。吴道德大喊,冤枉呀!抓错了人啦!
捕头烦他叫得烦人,就用一块布团塞进他嘴里,吼道,看你还叫不叫。
吴晓达正在里间屋,听到叫声,他从药店的一侧慌忙赶出来,嚷道,你们抓错人了,我儿子是好人。
捕头说,你儿子是匪首,昨天晚上打劫刘家庄刘乡绅家的一袋稻花香大米,所以我们就抓他。
吴晓达说,不对呀!昨天晚上,我儿子吴道德根本没有出门。
捕头反问,有什么证据?
吴晓达语塞。
捕头讲明利害关系,你要是包庇做匪首的儿子,连你这个老东西一起抓去受刑。
只见另一个捕头从黑马背上跳下,也来拽住吴道德的另一只胳膊,和领头缉拿的捕头一起把吴道德的身子朝停在红马屁股后的那架空着的囚车里塞,然后锁上。吴道德一颗头颅露在外面,目光呆滞。
捕头向长官模样的人敬一个礼之后说,胡长官,匪首已羁押在囚车。
胡长官说,押赴发案的刘家庄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捕头跃上红毛马背,说一声“驾”,那马就拉着囚住匪首的囚车扬蹄奔向街道那边。
吴晓达追出药店大喊,长官,冤枉呀!
胡长官回过头讲,死老头,你还要闹嚷,把你作为从犯一同拿下。
吴晓达只得认狠,但内心不服,望着将儿子当匪首羁押的渐行渐远的囚车,他唯有老泪纵横……
四个月后,阚能来穿上了县衙发的税官袍子,便兴冲冲地下乡收缴田赋。这时,熊家畈村村民熊胆、熊肝见他进村来了,朝他指指点点,然后避开他的视线,在一棵木梓树下低声议论。
熊胆说,那家伙托熟人贿赂知县,得了一个征田赋的差事,神气不得了。
熊肝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贿赂知县得了那个差事?
熊胆说,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他在上边村吃狗肉喝得醉醺醺的,说酒话,把他怎么得了这个差事的因由吐露出来了。
熊肝感叹着问,哦,他还喜欢吃狗肉?
熊胆说,何止喜欢,他特别嗜好狗肉。有这个嗜好,他就处事不公。
熊肝问,怎么个不公法?
熊胆正要回答,他眼睛的余光发现阚能来朝木梓树这边走来。尚未走近,二人就不说话了,就听到狗叫,一条肥胖的白狗在叫。阚能来立即盯着白狗看,白狗怕生人,夹着尾巴跑得远远的,继而又掉转头望着阚能来汪汪地叫。
阚能来望着这两位村民,伸手摇动着打招呼,喂,二位可知道,那只跑得远远的白狗是谁家的?
熊胆说,是熊正南家的。
熊肝朝熊胆低声讲,莫非像你所说的他想吃狗肉了?
熊胆亦低声回答,阚税官来了,不要多言。
熊肝见阚能来走近了,大声地打招呼,喂,阚税官,你问什么?跟那只白狗跑,它缩回到哪一家去了,就是那一家的。
阚能来却说,我会跟着那白狗跑吗?呔,跟二位商量一个事。
熊胆、熊肝支楞着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阚能来一本正经地讲,你们二位跟那只白狗的主人说一说,能不能把它杀了,让我打个牙祭,今天也算没有白跑你们熊家畈村。
熊胆为难地讲,恐怕狗主人不愿意。
阚能来说,会愿意的,我不会亏待狗主人,你想,我是征收田赋的税官,那狗主人没有田产吗?好多事,还怕我拿他开刷呢!
熊肝一皱眉,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他说,我明白了。
熊胆朝熊肝会意地一笑。
阚能来讲,明白了就好。又望着熊胆说,你明白吗?
熊胆回答,不要问了,我这就跟你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