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墙,只一米多高,望富想翻过去,可是他发现院墙顶端撒满了碎玻璃,看似凌乱,却有规则,那碎玻璃不像渣滓一样堆在一起,而像断了的刀锋一样竖插在院墙上,那口子尖锐,寒光闪闪,一排排,仿佛全副武装的卫士,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望富看那颇具诱惑的挂果枣树,还真想翻过院墙,趁覃叔他们未起床之机,悄然爬上树,摘一把枣子打个牙祭,可现在他打消了翻院墙的念头。能不能从院门顶端爬过去?这院门正对着覃叔屋子的正门,正门虽然关着了,但难保覃叔或覃越突然开门看见他,那样会搞得难堪。
犹豫之际,身后像有细碎的脚步声,尚未全部反应过来,就有人拍他的肩膀,说:望富,咋来得这么早?是覃叔在说话,他回过头,覃叔正看着他。他暗想:好险,要是翻墙,就会被他逮个正着。他故作镇静地说:覃叔怎么在外面睡?
蝎子在邻居家养着,要守护,就得在外面睡。覃叔手里还拿一个纱拍,是打苍蝇的,蝎子爱吃苍蝇。
能不能让我到邻居家看一看你养的蝎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蝎子呢?施望富说这话时,抬起头,脸庞被熹微的晨阳映得通红。覃叔看时候还早,举起纱拍用力一点:那就让你去看看吧!
这时,初升的太阳被一团发黑的蘑菇云遮住,它的边沿透着刺眼的金光。覃叔领着施望富朝右边走了一段路,经过一条暗巷,出了巷口,便是一间瓦房,房门上是一把锁。覃叔说这房子是他租来养蝎子的。他边说边拿钥匙开锁,然后推开门,里面有4只大缸,缸口罩着凸起来的淡青色的纱布罩,整个儿看上去,就像一只只立着的鸡蛋。
施望富看稀奇样地走近一口缸前,透过纱布罩,能清晰地看见一只只身子发亮的蝎子在里面爬动,两只有锯齿的前螯,像钳子,时开时合,显出一副好斗的架势。
这种东西也值钱?施望富感慨地问。
走进房子里边的覃叔说:就因为它有剧毒才值钱。覃叔踏上那张被盖儿卷成一圈的竹床扬起纱拍,将半掩的木窗扇拨开,房子里突然变得亮堂起来。
施望富再看另一口养蝎子的大缸,发现有一只蝎子从纱罩的缺口处爬出来。他叫道:唉,蝎子出来了。随即便用手去抓,未抓住,那蝎子竟爬上他的左手臂,他用右手未能拍落,反而被蝎子咬了一口,这一口正好咬在他的左臂内侧,一阵剧痛,令他奋力打落那只蝎子,那只蝎子落在地上就一动不动了。
覃叔赶过来看,蝎子被打死了。覃叔当然没有责斥施望富,施望富被咬的左手臂明显开始发肿,他暗地后悔,不该带施望富来看蝎子,一看就看出祸事来了。
他本该找一个理由拒绝施望富来的,但根本没有预见出现如此后果。他看一眼那纱罩的缺口,断定是老鼠咬了的。他已经没有工夫忧虑了,迅速转到竹床那儿,拿起床垫单用牙齿一咬,手一拉,“叭哒”,撕下一块布条,他拿着它缠住望富左臂上端,使劲打个结,阻住血路,控制伤口内的蝎毒不向左臂上段乃至全身扩散。
之后覃叔让他出门,上锁,带着他急匆匆地直奔田畈以南两公里以外的村卫生室。
卫生室里有一男一女两人,分别是医生、护士,他们见这个披着外套的小伙子裸着的左手臂肿得发乌,问明是蝎子所咬的缘由,立即施救。并让覃叔配合,扶着望富仰躺在病榻上。
晨曦从窗外来,刺得望富眼睛发花,他闭合眼睑,依然能感觉到那殷红的光线,仿佛血液一样从他那注满蝎毒的伤口涌流出来,一阵恐怖令他心悸。
那医生用消过毒的刀子,在他的伤口上划一个十字,团团污血冒了出来。望富痛得蹙眉头,“哦哦”叫痛,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覃叔说,怎么不打麻药。
麻药用完了。医生用两只手使劲在他的伤口周围挤压,直到污血慢慢减少,护士将一只盆子放在望富的手肘下,一忽儿,污血盖满了盆底。覃叔看着直打激灵。
望富先是挣扎、叫嚷,之后痛得晕了过去。卫生室里又变得宁静了。医生把他伤口里的污血基本排干净了,护士过来用拈子夹着药纱布蘸在他的伤口上。
要是在县城医院打麻药做手术可贵哩!覃叔听护士这么说,意识到望富的医药费在这里是便宜的,他没有理由不承担,望富是他带去看蝎子被咬伤的。想到这里,他暗地埋怨自己不该接纳这个孩子学养蝎子,当然这是儿子覃越带来的麻烦,覃越不该把望富带到家里来,否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孩子做这个抢救手术要多少钱?覃叔着急地问。
说不清楚,蝎毒排完了,还要打吊针消炎,要几天时间。医生边解释,边要他结账,现在要200元的手术费。
覃叔一摸,身上只掏出50元。护士要他回家拿150元来补上,看他不情愿的样子,就摊牌:如果钱不够,我们就停药。这孩子感染了,病情加重了,弄出官司,由你承担。
覃叔听说过村里有人因山林纠纷问题打官司,最后原告被告都亏,赔了财力又赔精力。这会儿,覃叔便照护士说的办,该交的药费,想办法交齐。
他忽然感觉养蝎子是个冒险的事儿,需要特别小心,弄不好像望富一样被蝎子咬了,不单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还要冤枉花钱。
覃叔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些纱布的边角余料,之后来到养蝎子那间房,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