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宣的脚边正好有一摞劈好的柴木,在看到纪彦平挽弓搭箭瞄准齐靖安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脚一踢,一截胳膊粗细的木头“嗖”地飞起,正正砸中纪彦平的背脊,纪彦平“啊呀”一声就摔下了马来——但与此同时,箭矢已从他手中射出,朝着齐靖安飞袭而去!
在这个连眨眼都来不及的一瞬之间,夏侯宣的心里只余下对齐靖安的担忧之情,根本无暇对纪彦平的行为产生丝毫感想……
所幸夏侯宣“出脚”及时,那支箭因为纪彦平的落马而失了准头,即使真的射在齐靖安的身上也伤不及要害;更何况齐靖安感官敏锐、反应也快,听得身后出现混乱、还夹杂着弓弦震动的声音,他毫不迟疑地抱头扑地一滚,终是安然躲开了此番偷袭。
见此一幕,夏侯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纪彦平太过分太可恶绝不能轻饶”的念头,可他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迈向齐靖安那边——快步来到撑坐在地的齐靖安身旁,夏侯宣弯下腰关切道:“靖安,没有伤到吧?”说着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拉着对方站起来。
齐靖安瞥了一眼身侧的那支斜插在地的箭矢,心里自然有气。可对着夏侯宣,他就算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便轻轻摇了摇头,握上夏侯宣的手、动作利落地站了起来。
“嘶!”便在此时,摔下马来灰头土脸、比滚了一身草屑的齐靖安还要狼狈的纪彦平倒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疼痛,也或许是因为不满——手牵手啊手牵手!
齐靖安闻声朝纪彦平的方向横了一眼,此时他的小模样与对方先前上马时侧头的那副鼻孔朝天的表情相差仿佛,也是傲然中含着挑衅。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触碰公主的手,但方才看见心上人那白皙漂亮的手就在眼前,他心随意动,干脆就“放肆”了一把,反正他这不是受了惊吓和委屈么?就当是讨个补偿好了,还能顺带着气一气那个姓纪的混帐家伙,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摸上了才知道,公主的手……手感真棒哎,真是赚回本了。
暗搓搓地吃了一小块豆腐之后,齐靖安意犹未尽地收回爪子,不出一言、抬腿就走。
不远处,供左右将军和从属官们休息的帐篷已经搭好了,齐靖安决定直接回去,剩下的事就交给公主来处理就好了——纪彦平身为纪家嫡长孙、公主的表哥,绝不可能因为一次偷袭未遂就受到特别严厉的处置,所以他并不打算摆出一张怨妇脸来诉说委屈——那样做既显得小家子气,还有可能会让公主感到为难,何必呢?为了情敌的错误去为难自己的心上人,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再者说来,齐靖安相信公主心底里肯定是偏向他的,绝不会让他白白“滚地一回”,迟早都要连本带利地从纪彦平的身上讨回这笔账,而且以公主的手段……嘿,总之他已胜了这一局!
“纪彦平!”夏侯宣见齐靖安面无表情地走了,眸光一厉,大步走到他表哥跟前,语气冷飕飕道:“还没上战场就对自己人动手,你可真够有能耐的,不愧是纪家精心培养的大公子!”
纪彦平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脸色微微发青。见夏侯宣如此这般疾言厉色,他嘴唇抖了抖,讷讷地说:“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而且也是被那姓齐的给激怒了,他实在很无礼……”他越说越小声,神情中流露出明显的悔意。
纪彦平并非一傻到底的纨绔,纪家对他这个嫡长孙抱有很大的期望、也有好好教养过,所以他心里清楚,即使齐靖安的出言讽刺、抢先射猎等行为都高尚不到哪里去,但打从自己头脑发热、挽弓射人开始,他就犯了大错,让所有的道理都跑到对方那边去了。
时至如今,纪彦平确实是后悔的,他本来并非特别容易冲动之人,最多有些傲气,也没怎么做过仗势欺人的事儿。可这一次为了他心之所慕的公主表妹,终是“血气方刚”了一遭。幸而并没有铸成大错,还让他彻底看清了公主对那个齐某人的情意……唉,这下子他想不死心都不行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觑着神情黯然的纪彦平,夏侯宣冷然斥道:“他再怎么无礼也比不上你胆大包天,竟想在行军路上射杀同僚?!”说着他表情严肃,语气非常强硬道:“纪彦平我警告你,齐靖安是我看重的人,如若你以后再敢对他有半分不利,我决不饶你!”
纪彦平心里酸涩、嘴巴发苦,但见夏侯宣的一双锐目如刀锋似的剜着他,只能无奈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时,粘在他头顶的一根杂草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衬得他这大少爷好似丧家之犬一般。
“而且这次的事也没这么容易揭过,”对纪彦平,夏侯宣并无半分同情之心,他森森然地眯了眯眼,又道:“此番你算是欠了靖安大半条命,总要想法子偿上……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希望你不至于让我再失望一回,表哥。”如果纪彦平不自动自觉地想办法“还债”,夏侯宣一定会不吝出手——到了那时,即使他这位表哥“一个不小心”马革裹尸了,也怨不得他了。
“我、我知道了,”纪彦平本来还算俊俏,可如今他的整张脸都皱得不能看了,表情比苦瓜还苦,他怎么就欠了齐靖安大半条命了,最多小半条吧——“表妹,我、我……”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你都不要叫我表妹了,该叫我将军!”夏侯宣哼了一声,甩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