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复杂,复杂到难以形容——惊诧、彷徨、紧张、激动……
不啻于人生百态。
而下一刻,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纪贵妃猛然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柳眉倒竖,声音尖利如刀,喝道:“是你!”
来者是谁?只见肃立于皇帝床前的那人,表情甚至比中了风的皇帝还要僵硬——赫然正是禁卫军的头头,许胜。
先前许胜就在附近巡视,听到王总管那一声喊,他当即就过来了,却是真没想到皇帝的寝宫里竟是在上演这样一出骇人的戏!
“纪娘娘……你又何必如此?”
许胜嗓音嘶哑,目光中也暗藏着几分纠结之情:虽说他一直都将“忠君爱国”当成男儿立身于世的首要大义,但他也并非是个没脑子或者脑子迟钝的人,所以在当前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他纠结了……
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呢?难不成他还能把纪贵妃和三皇子夫妇都当成反贼抓起来?
若是直接仗着武力蛮干,许胜确实可以做到,但接下来呢?是把年幼识浅而且靠山已倒的五皇子扶上皇位,还是让中了风的老皇帝来主持朝政?——那显然都不合适啊!
想想看吧,当前的大魏可是同时在与两个邻国交战啊,如若朝廷发生大动荡,让敌人们抓住机会来个大反扑,那还了得?!
再者说来,以许胜跟夏侯宣的交情,他原就是偏向三皇子一系的,甚至于当今天的朝会一结束,他都已经把夏侯卓看作新的主君了,哪能想到一转眼就会闹出这么一码事呢?这时这刻,老皇帝还没有退位,从“职业道德”上讲,许胜是该效忠于他的,但从其它方面来讲,他……
“许统领,”听出了许胜话语中的迟疑之意,纪贵妃心下稍定,旋即目光深沉地看向许胜,意味深长道:“你现在马上离开,我们就当今天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许胜眉心一凝,转头看向呼吸急促的老皇帝:昔时的皇帝虽也是皮肤干皱、脸色蜡黄,可御冠华服、高坐龙椅的他总还是有几分威势在的,哪像现在的他,眼歪口斜,而且还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总之皇帝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令许胜好生感慨。
“纪娘娘,现在你们马上离开,我也可以当作今天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许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即使不提职业道德,也不提他生而为人的良知,单说他这么一走,老皇帝死定了,而三皇子登基以后又怎可能放过他?
虽说许胜还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解决当前的复杂问题,但以简单的方式来想,首先得让皇帝活着,皇帝活着他才能活;其次他也不想搅得朝堂大乱,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自己想不出法子,不如去问问比自己聪明的人——许胜已在心底里打定了主意,先把当前的这一关迈过去,然后就去找驸马爷好好商议商议,问问驸马爷打算怎么解决他岳父和岳母的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
“许统领,或许你说的对,我们立即离开是个更好的息事宁人的办法。不过,我真心希望你是个明白人、真的存着息事宁人的心思,否则,若是闹到朝野上下鸡犬不宁的地步,那对谁都没好处。”
眼见着许胜是下定决心要护住老皇帝了,纪贵妃暗暗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心知他们“全家一起上”都未必能干得过许胜的一只手,再想想就在附近巡逻的禁卫军们……她也只能暂且服个软了。
不过,服软是一回事,威胁也是不能少的,要不然他们一走,许胜转头就把老皇帝抬出去面见群臣,那三皇子一系就真是完蛋了。
事实上,纪贵妃这时也在暗暗后悔:方才她实在是太冲动了,其实完全可以用一些迂回的法子来解决老皇帝的,真没必要直接动手。
可话又说回来了,纪贵妃会忽然冲动成那样也是可以理解的,那种大喜大惊大怒的巨大心情起伏,足以击溃一个人的神智。更何况皇帝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确实是对她不利的:站在皇帝的角度想一想,纵使他确实中风了、往后都难以恢复了、必须让出皇位了,可他这不是才昏迷了将将一整天么,又不是十天半个月,结果他的三儿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取代他了,皇帝怎能乐意?
皇帝一不乐意,变数就会发生,如果他是完全瘫了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有一根小拇指能动——千万不要小看一根小拇指的功用,只要这是皇帝的小拇指,就足以在有心人的利用下玩出千般花样来——所以纪贵妃之前一下子就着急上火了,徐燕瑜也爆发了,简而言之,那都是为了稳住她们“母仪天下”的权势和地位。
“末将绝不会坏了纪娘娘和三殿下的事,只盼你们能念在夫妻、父子的情分上,让陛下安安稳稳地做个太上皇,颐养天年罢。”
许胜这么说着,只盼纪贵妃等人赶紧离开,一来他很想马上去找齐靖安商议商议,二来他看着纪贵妃的这副嘴脸,心里实在难受、憋得慌——今天的这件事已然颠覆了他的一些认知和道德底线,所以现在他的脑子很乱,心情也很乱,连木板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纪贵妃点了点头,还稍稍弯了弯嘴角以示满意,“哎,其实我方才只是太激动了些,你也知道,后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说着,她缓缓走到床边,在许胜警惕的注视下,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