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日下(一)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厢房内,陆子琛斜倚着床榻,原本就不甚红润的脸色此刻更显苍白,眉宇间也露着疲惫,他双目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
陆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桌子上吃过的斋饭,偶尔目光掠过自家少爷,带上一丝担忧。虽然还不明白少爷和润雪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妨碍他从自己所见之中推测出一点事情。
少爷喜欢润雪,这事他早就知道,但这种喜欢少爷却几乎从不表露出来,随着这几年润雪的长大,越来越美丽,他也曾想过少爷会不会克制不住自己做点什么,毕竟少爷的年龄在那儿,不过随后这个念头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少爷心性坚定不比常人,根本不会在润雪还没长大之前去伤害她。所以这次的事情肯定不寻常。随后少爷自~渎的行为让他看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少爷这是中招了,只是——在司马道福郡主的生日宴上中招,这样的事情貌似正常,可是又透着诡异,更何况接下来,他去寻找这里的管事提出想要提前离开的要求后,却被挡了回来。
陆方脑中想着自己小心打听到的一点消息,却没有看到他身后,陆子琛睁开了双眼。
“陆方。”陆大少低唤了一声,声音明显带着喑哑。
“少爷。”陆方立即走到陆子琛榻前。
陆子琛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厢房,一览无余的房间内并没有见到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的目光不由得暗了暗,似乎有些愠怒,“润雪呢?”
“润雪?少爷,润雪去拿被褥了。”陆方答道。
陆子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开了口,“让你去问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少爷,今天根本没有下山的人,司马道福郡主安排好了厢房,这次参加她生日宴的都留了下来。”
“嗯,”陆子柘上了眼,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床沿,这是他思考时喜欢的动作,“理由呢?”
“管事的说是因为融雪,石矶崖那边山体坍塌堵住了下山的路,已经着人在清理了,所以要下山的话最快也要等三天。”陆方将白日里打听到的说了。石矶崖是一段险路,开凿在一处悬崖边上,春季融雪发生坍塌堵住去路,这似乎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只是这石矶崖的路却是唯一一处连接山上与山下的道路,若是这样说来,这时机这地段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爹地,妈咪偷错人!
陆子琛没有说话,只是脑中却飞快地整理着某些事情,二叔出门前说的那一点消息,还有司马道福的小动作,看来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洛阳城内的那位的杰作了,或许那人是终于等不住了么!“陆方,去把润雪找回来。”
“是。”陆方点点头,转身离去。
而此刻的洛阳城内,琅琊王望着龙榻上面色青白已停止了呼吸的当今天子,一双满布岁月痕迹的眼睛终是缓缓地闭了起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身体中沉积多年的晦气,待他睁开眼睛,整个人的精神已经为之一振。
他身边,原来皇帝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中常侍赵允此刻正伏跪在琅琊王脚下,深深地对着琅琊王磕了头后,他匍匐着站起来,向着寝宫外走去,黎明时分,一声“陛下薨了——”响彻了整个大晋宫廷。
而身在灵山寺内的众人却无人知晓发生在洛阳城内的事情,或许也有人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人敢肯定也没人敢于去向司马道福求证,此刻的他们生死都拿捏在对方的手中。
三天,此次参与了司马道福郡主生辰宴的所有人都在这灵山寺中呆了整整三天,直到石矶崖的道路疏通,他们才得以出发回城,然而还未等他们出发,一道急令就飞奔而至——“帝染疾,不治,亡。”
轰一声,这个消息有如惊雷一般在众人头顶炸开,然而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素白的衣衫已经替换下了他们身上原本光鲜亮丽的服饰。
车队静静地驶进洛阳城内,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此刻尽是静谧,素白的色彩占领了视野,每家每户都挂起了白幡,帝死,是国之大事,无人不哀。
当陆家的马车驶进城门,下一刻便有陆府的下人迎了上来。
陆子琛微垂着双眸,听着来人简短介绍了目前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回府”,马车便辘辘地朝着陆府行去。如同陆府的马车一般,其余的马车也各自散了,静静地驶入各条巷子,而后失去了踪迹。
大晋的少帝崩殂了,整个洛阳城内却显得诡异的平静,甚至比以往更为沉默。[宠物小精灵]归属
帝司马衡,自幼体弱,今染疾猝,未有子嗣,琅琊王司马恒,乃先帝司马晟之弟,圣太后之子,素有贤名,孝悌有加,今继大统。
二月廿三,紫微化气,大吉,琅琊王司马恒终登基称帝。
权力的交接异常顺利,新君的朝堂几乎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司马恒的手段素为人知,其明面上掌握的力量一时间又足以压制朝堂内那些反对的声音,更何况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力量,谁也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早已脱离了自己的阵营,暗中倒向了新君,毕竟新君已顺利登基,而旧有的力量体系也已经被打乱,即使明知道这场帝位变换中存着的猫腻,可没有人会不明智地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静静地观望,以静制动,直到局势更加明朗一些才是此刻他们最明智的选择。
洛阳城内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