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剡冥将他的整张脸埋在怜卿的身前,衣衫上的凉意顿时让怜卿忘记了挣扎。
他,哭了。
这个认知在怜卿的头脑之中一经形成,她便是没了力气。
“卿卿,十五,没了。”
怜卿抬起的两只手顿住,不知作何反应。他说,十五没了。怜卿想起来,夜剡冥是跟自己说过,他有一个弟弟,排行十五,他自小就极其疼爱的弟弟。怜卿也知,十五在他的心中分量极其的重。难怪,他这么狼狈。
一个男人,愿意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露给一个女人来看的时候,足以说明,他是真的爱她的。
夜剡冥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说十五没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夜……”怜卿张口却发现,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是没有作用的。那么,就让他,如此放肆一场也好。怜卿的双手落在夜剡冥的背后,轻轻地拍打着。
数日以来的困顿和劳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夜剡冥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夜剡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睁开眼睛的夜剡冥环视一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竹谷。之前自己日夜不分的赶路,就是为了尽快见到怜卿。如今,他只剩下了一个她了。
天下皆可放下,唯独有人,不可。
千山万水,都是背景。
卿卿,如今,我是真的,只剩下了一个你了。
夜剡冥起身出房,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一大片樱花树下。长身迈步,择一樱花树慢慢地坐了下来,整个上身依靠着樱花树的树干。
十五,这里的樱花,漂亮吧?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十五”这两个字,硬生生地割裂开来。心里空出来的那一大块儿,怕是再也不能填补了吧。
“十五,十四哥对不起你。”淡淡的叹息声,在樱花瓣下,柔软的扩散开来。
怜卿为司懿轩准备好药浴的一切之后,回来看到夜剡冥的房门是半敞开来的,进屋之后,未发现夜剡冥,心底不由得浮上了一丝慌乱来。
好在,还是在樱花林找到了夜剡冥。
怜卿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隔着不远的距离,将夜剡冥眼眉心之处的疲倦看得清楚。
“陪我坐一会儿吧。”
怜卿坐在夜剡冥的身旁,知道他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便不开口。
“十五最讨厌杀人了,却是我把他送去了战场……”男子干哑的声音徐徐而来,并不难听。
怜卿安静地听着夜剡冥的一字一句,她知道,这些伤口,揭得越早,好得越快。
在夜剡冥将一切都讲完之后,怜卿方才是开口:“他,不会怪你的。”
夜剡冥笑起来苦涩,“我也知道。”那么善良的十五,是不会怪他的。
怜卿也不多言,她深信,那些她准备好的大道理,夜剡冥都是懂得的。他想听的,也不是别人对他再复述一遍。他只是需要有人听他讲完所有的苦痛,尔后再强大起来。将他的十五所愿望的,一一实现。
过了很久,夜剡冥不确定的问道:“卿卿,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四海升平、天下归心,再也没有战事可起?”
怜卿哑然,人性贪婪,这是怎么也规避不了的事情。就像是,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是非恩怨。同样,一个朝代,就算君王再治理有方,却是治不了人心。“夜,我不想骗你,我相信会有四海升平、天下归心的那一天。但是我不敢保证,这天下,再也不起战事。”
整件事情,夜剡冥讲得详细缓慢。却唯独是漏了夜临冥允了他自由身的事。并不是夜剡冥不想说,而是他想日后给怜卿一个惊喜。
“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可开口。”安慰人的机能向来缺乏的怜卿,如是安慰着夜剡冥。
夜剡冥睁开双眼,日光微闪,他心爱的女子就坐在眼前。夜剡冥只是微微地向前倾身,双唇便就触碰上了怜卿柔软的脸颊。不由得,心神俱荡。
这味道,比年幼的时候,母后问过的蔗糖,还要甜上不知道多少倍。
怜卿眨着眼睛不明就里,她明明就是安慰了他一句啊,怎么就亲上了。
等到怜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夜剡冥已经是将整个上身倚在了樱花树上,十五,这就是你的十四嫂,我同她讲了你,你们,就算认识了吧。
那么日后,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就择一处小城,与这女子终老吧。
怜卿刚要回击的小爪子,在就要触上夜剡冥的胸膛的时候,耳边却是传来夜剡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来。收回小爪子,想着他这些日子肯定是累坏了,怜卿便好心的决定不再与他计较。
目光落在夜剡冥满是胡渣的下巴上,刚刚他亲在自己脸颊的时候,就是这胡渣在作乱吧,还有点儿小疼呢。不自觉地,手指抚上了脸颊。心想着,若是换做自己,失了自小就一心一意宠爱着的弟弟,那疼痛怕不止是挖心挖肺吧。
生老病死是在所难免的规律,可是偏偏,这世上还有逃不掉的天灾人祸。我们也不过是不甘心,那样在意的至亲,再见之时已是天人相隔。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任是谁,都要花费不少的时日,才能接受的吧。
怜卿看着睡着的夜剡冥,心想着,苦难之后便是好运了,不幸,都已过去。
樱花树下,睡着的夜剡冥,确是做了一个梦。
这梦里的女子皓齿明眸,穿一身明艳艳的红衣,对着他笑。说,自此之后,良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