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乐叔不小心将手中的桌案掰断,连同打断了高渐离的击筑声后,殿内紧绷到窒息的氛围却戛然而止。/p
公孙戈松了口气,扫了眼周围都已经哭的蹲在地上的吓人,有些不悦的皱眉,但是依旧起身称赞道“高兄神乎其技,在下佩服。”/p
“让成安君见笑了。”高渐离放下筑,走过去踢了一脚还在兴奋中的乐叔“这檀木桌案被这莽夫弄坏了。”/p
“区区一个桌案,能够换来两位的震撼人心的表情,又何足道哉,来,我敬两位一坛。”公孙戈抓起酒坛子,豪气的仰头痛饮。/p
乐叔也不甘其后,也开了一坛酒对饮。/p
高渐离则慢慢悠悠的倒了一碗,以礼而敬。/p
这时刚好犬肝膋也上来了。/p
所谓犬肝膋,就是在狗肝外面包上这条狗的网油,再用面糊或者米糊上浆,完了在火上烤熟,并不耗费太长时间。/p
只不过给周天子的犬肝膋会配上其他珍贵的配酱,所以会比较麻烦。/p
但是单吃犬肝膋的话,并不花费多少时间,也就一个烤腰子的时间。/p
公孙戈摔碎空酒坛,打了个酒嗝,双目赤红的对着高渐离说道“请。”/p
高渐离看着青铜簋(gui)上的焦黑之物,双手有些颤抖的伸过去,原本面无表情的苦瓜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紧张情绪。/p
“贵人小心烫。”举着簋的下人好心提醒道。/p
高渐离身子一颤,神色恢复如常,拿起铜箸夹起一片犬肝膋,放入口中品味了一番,眼角却莫名的有些湿润,低声叹息道“这犬肝膋,还不如屠檀做的水煮狗肝。”/p
“嗯?”公孙戈微微挑眉。/p
“这犬肝膋的味道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烹饪者是谁。”乐叔突然轻嗤道“不管是太子丹还是屠檀,最后他都会去的,这是他追求的义气。”/p
“燕丹凭什么?”高渐离原本有些暗淡眸子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甚至让人感受到一股浓烈至极的杀意“既无过命情又无再造恩,他凭什么。”/p
“或许,是知遇之谊呢?”乐叔耸着肩反问道。/p
“卫君曾聘他为客卿,齐王也邀他为上将,魏王也久闻侠义之名,聘为太子师,为何要受他一个燕国太子的知遇之谊?”高渐离身子微微颤抖着,在压抑着体内的怒火。/p
“嗯,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问他?”乐叔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毕竟我不是他,我怎么知道。”/p
“你们,说的是荆轲?”一直被忽略的公孙戈,突然开口。/p
乐叔和高渐离同时转头看向他。/p
公孙戈咧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夹了一块儿犬肝膋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吐掉了“真的不好吃。”/p
高渐离微微皱眉。/p
“荆轲我见过,是个英雄,所谓英雄惜英雄,果然与两位交好。”公孙戈笑着拱拱手“高兄是不解,荆轲为什么会接下太子丹的委托?”/p
“他不会被名利所固,我想不通。”高渐离有些痛苦的皱起眉。/p
“我公孙戈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大夫,但是敬佩的人也不多。”公孙戈咧嘴笑道“敬你们二位是英雄,是敬你们有晏婴之风,事之以恭俭,君子也!但是敬荆轲,全是敬他为人。”/p
高渐离眉头紧锁,一瞬不瞬的盯着公孙戈。/p
“太子丹以千金许荆轲,荆轲一笑置之,太子丹闻荆轲喜爱投瓦掷鱼,便予金珠掷鱼,闻荆轲好食马肝,杀自己爱马墨风,取肝予食,荆轲都一笑置之。”公孙戈眯着眼,似乎在缅怀什么“但是燕丹以田光性命相挟,荆轲又如何不理?”/p
“田光是自杀的。”乐叔声音低沉了几度,透着一丝冷意。/p
“鞠武拿着燕地数千游侠性命作伐,说田光是自杀不冤。”公孙戈叹息着摇摇头。/p
“老匹夫!”乐叔一拳砸裂三尺厚的木桌,双目赤红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英俊的脸如同厉鬼般狰狞。/p
“我知道了。”高渐离垂下眼睑,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p
“除此之外,听说燕丹在招待荆轲的时候,都是妻妾侍奉,荆轲曾经赞叹过他某一位爱妾手巧,技艺精湛,然后燕丹转手就将那爱妾的双手砍下来,送给了荆轲。”公孙戈笑的满脸怪异,目光放在再次沉寂的高渐离身上,一字一顿的说道。/p
“听说碰巧,那位可怜的女子,也擅击筑呢。”/p
高渐离猛然抬起头,因为用力过猛,头上玉簪脱落,一头长发散落,遮掩了他阴鸷赤红的眸子。/p
乐叔一步跨到高渐离身边,不动神色的按住高渐离的肩膀,冲着公孙戈笑道“酒也喝了,犬肝膋也吃了,该谈点正事儿了。”/p
“愿闻其详。”公孙戈勾起嘴角,笑容神情像是变了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