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东宫很宁静,揪心了这么多天,严子桓终于度过危险安然醒来,每个人高悬的心落下,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倦乏之意便再也抵挡不住。(
除了值守的人之外,其余人在完成手头的事之后便都睡下,连厨房里值夜的人也都依着灶头打盹,钟平与鲁江在巡视了一圈之后,也各自回了房抓紧时间补觉。
因为那日的事,萧天成本欲将鲁江关入天牢,后来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最后只撤了他禁卫军副统领一职,然后便将他安排到了东宫,让他一起负责东宫的戒备。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禁卫军会突然包围东宫,等到值守的人发现并分别跑去通知钟平与鲁江时,汹汹而来的禁卫军已将东宫团团包围,再无可出之路。
严子桓不喜人多,东宫除了他自己的侍卫之外,便再无宫中禁卫,此时区区二三十人面对三千禁卫,这种以一比百的比例几乎让这些侍卫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钟平与鲁江赶过来时,叶兰雅的步辇亦姗姗而至,隔着数排禁卫看过来,眼神轻慢一扫,曼声道:“公公。”
张林会意,立即走上前来,态度却相当平和,对钟平与鲁江和悦地道:“贵妃娘娘奉陛下旨意,前来捉拿前朝作孽楚清欢,麻烦两位将她交出来,咱家也好回去向陛下复旨。”
毕竟太子将来继承皇位是铁板钉钉的事,他虽为萧天成身边的红人,在宫里的地位比他们还要高些,但对于这些太子身边的近侍,他还是禀着能不得罪便不得罪,能拉好关系就拉好关系的原则,不愿给自己以后的路留下麻烦。
捉拿楚清欢?陛下旨意?
本有些心惊的钟平与鲁江互视一眼,眼里皆有着疑惑。
这些日子以来,萧天成每日来看望严子桓时虽什么都没有说,对楚清欢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他们谁都看得出,萧天成的态度已有所软化,对楚清欢不再如以前那般含有杀意。
如今严子桓刚醒,病情不稳,身体尚待巩固,怎么突然就下了这样的旨意?
张林见他二人久久不回应,脸色微微一沉,有了不悦,“怎么,两位是不愿意将人交出?”
“公公,您说这是陛下旨意,可有圣旨?”鲁江不为所动,问道。
“鲁江,你居然还信不过咱家。”张林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将手谕高高一扬,“陛下手谕在此,难不成咱家还能诓你们不成?”
“可否借手谕一阅?”钟平上前一步,伸手,年轻清秀的脸与鲁江一般皆是沉稳凝重。
张林更是不快,“如此阵仗,还能有假?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拿人!”
钟平只伸着手不动。
张林的脸有些挂不住,想他身为萧天成最为信得过的贴身太监,谁见了他不得恭敬地称他一声‘张公公’,眼下在这东宫,非但没这礼遇,还被人这般不信任,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公公,他们想看,就给他们看吧。”叶兰雅的脸半隐在光线中,勾了勾唇,“真金不怕火炼,陛下的手谕还怕他们看么。”
她既发了话,张林便不能不从,况且,他与人这样僵持着,也正需要一个台阶下,便拉着脸将手谕往钟平手里重重一放,阴阳怪气地道:“拿去看吧,看完了就赶紧交人。”
钟平一把将手谕摊开,与鲁江一起仔细验证,一看之下相继变色。
“这下信了吧。”张林见他们变了神色,心里才觉得舒服些,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地道,“两位,那楚清欢与陛下之间的恩怨你们是知道的,若是这事办得好,咱家在陛下面前为两位美言几句,陛下必然龙心大悦,为两位记上一功。若是办得不好,咱家交不了差事小,若是惹怒了陛下与娘娘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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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躺在小榻上的宝儿突然惊醒,他一睁眼,听到外面隐隐有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过,殿外的灯光也似乎亮了些,他睁着眼睛躺了片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看了眼床上安睡的严子桓,悄悄起来披了件外衣往外走,期间路过睡在外殿的楚清欢,他亦没有惊动,踮着脚尖将门开了一条缝挤了出去。
出了殿门,发现守在外面的侍卫都不见了,再抬头,看到东宫出入之处灯光大亮,心中更为纳闷,一溜小跑着过去,沿路一个侍卫宫人都未看到,而远处,却人头攒动,似是聚了不少人。
这是在做什么?
他觉得奇怪,然而刚刚靠近,便听到‘奉陛下旨意,前来捉拿前朝作孽楚清欢’这句话,小脸顿时一白,再从空隙里看过去,说话那人不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那什么张林的。
再抬眼一看,那高高在上的女人,不正是,不正是……
脑子一片空白,后面的话再也没有心思去听,他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突然转身往回跑。
公子刚苏醒,身子还虚得很,楚清欢又连着多日没有休息,今晚总算得以安心躺下,以她平日的警觉,这里的动静早该惊动了她,此时却累得连他出门都没有反应,肯定睡熟了过去。
心跳得飞快,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紧咬着唇一路急跑,脑子转得飞快,看来想要从外面走是不可能了,只能走密道。
“哐当”一声推开门,刚想喊,却对上一双清冽冽的眸子,眸子的主人躺坐在软榻上,看样子却是醒了有好一会儿了。
他张了张嘴,对着这双沉静得似乎洞悉一切的眸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