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坐在院子里,青鸟对新编的鸟巢很满意,虽然每夜入睡,还是会钻进他衣服里,贴着他的胸膛蹭着。/p
寒啸天说此举他是在白费工夫,因为小畜生白天只会黏着他在院子里,晚上虽然会在鸟巢卧一会儿,可只要寒少宇躺下,小畜生肯定会蹦到他身上去……/p
寒少宇倒是无所谓,做那鸟巢本来就是心血来潮无聊打发时间,小东西喜欢黏着他就黏着,反正这么几千年相处,他也早就习惯了。/p
那鸟巢做好以后,寒啸天就跟他开过一次玩笑,他说让寒少宇再把小畜生养几年,没准再养上几年的光景,小畜生就能化个人形,管他是猛士还是书生,娶进门来,咱们这冷清的应龙神殿也能沾沾喜气。/p
寒少宇当时佯装怒意,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碗砸过去,寒啸天抬手接了,规矩放回桌上,笑着转身退出寝殿。/p
这只是个玩笑不必当真,要是小东西真能化出个人形,寒少宇还是挺期待它会化成什么模样,要是是个文弱公子或者书生,娶进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要是猛士就算了吧,猛士还是送到他兄长军营中去,这应龙神殿有寒啸天那样一个猛士都已经够烦,再来一个,真是会要了他的命。/p
这本就是句玩笑话,但那天小东西过夜都窝在鸟巢里,小脑袋蜷进翅膀中,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飞过来黏着他,小东西很有灵性,寒少宇猜想莫非寒啸天的玩笑话真伤到它了,干脆连鸟巢带青鸟一起裹进被子里,逗了一阵,青鸟还是不搭理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梦中却又回到了那片海棠花林,不过这次没有女魃也没有轩辕帝君,更没有军士跟随,他牵着马,白袍蓝甲,沥胆寒枪背在身后,逐月长剑挂在马鞍上,寒少宇低头,他白袍的下摆有星星点点的血迹。/p
“肯回来了?”那人抱着双手站在茅屋底下,仍然是之前见过的青衣粉衫,那双眼睛依然清澈,他身后的茅屋里,篝火上架着茶壶,空气里有清茶和酒糟的味道,他看向他白袍下摆的血,动了动唇,“这么折腾何必……”/p
是啊,这么折腾何必?/p
辗转多年,他寒少宇不还是回到这里,他平生似乎都在完成别人的夙愿,为别人征伐天下,为别人金戈铁马,他想要的生活,没有厮杀,宁静安和的日子,却在纵马沙场中一天天远去,阔别多年,最终,不还是回到这里。/p
“你……”寒少宇动了动唇,后面的话,却不是他本来的意思,“你跟我回应龙神殿……”/p
青衣粉衫的男人笑得有些冷有些残忍,他转身进了竹屋,斟了杯茶,他将茶碗递过来,寒少宇伸手去接,青衣粉衫的男人突然将茶水泼过来,泼了他一脸,随后将整个茶碗砸向他……/p
茶碗碎了,寒少宇抬手,摸了摸自额头流下来的血,那些血淅淅沥沥好像越流越多,他看着青衣粉衫的男人,觉得不可思议,他走了那么远的路,终于走回来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做……/p
“你变了。”青衣粉衫的男人瞄向天际,有些倔强抬起下巴,清澈的眼睛里尽是嘲讽,“你变得和那里的那些该死的神仙一样,其实我知道这不该怪你的,隔了这么多年,谁没有点儿变化呢……”/p
寒少宇摸着脸上的血,面前的茅屋和青衣粉衫的男人变成点点光华消失,他想说一句“别走”,话未出口,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回头,四公主手里拿着剑,剑上都是血,还在往下滴落,不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驻军帐篷,轩辕帝君和天君金甲附身,他们的盔甲上都是血。/p
“应郎……”四公主道,“该回去了……”/p
满林的海棠花因这一句,突然凋谢了,寒少宇再次看了看,矗立的林木中没有茅屋,也没有青衣粉衫的男人。/p
温热湿润的液体潸然而下,混着额上留下的血,从下巴上滴落下来,晕染绯白的衣甲。寒少宇想,自己这辈子大抵是被困死了,他身后的那些人用“天下苍生”编了个鸟笼,将他困死在应龙神殿里,他成了金丝雀,再没有任何出逃的机会。/p
“殿下!殿下!”/p
所有情景消失的时候,寒少宇听到寒啸天的叫喊,青鸟不知怎么了,叫得很厉害,除了那天被轩刺伤,他已有很多年没听到青鸟这么叫过。/p
“怎么了……”/p
青鸟就在他怀里卧着,见他醒来,跳起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p
寒啸天舒了口气,“殿下被梦魇住了,如果不是小畜生飞到我房里一阵扑腾,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殿下梦到什么了,怎么……怎么哭了……”/p
或许是梦魇关系,寒少宇有些头疼,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哭什么,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哭什么,寒啸天倒是没再继续追问,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放回桌上,径自退出了,他捡起的是自己给青鸟编织的鸟巢,寒少宇明明记得入睡时,自己是连鸟带巢一起裹入怀中的,什么时候巢掉下去了,鸟儿还在……/p
“你干的?”/p
青鸟贴着自己的脖颈叫了两声,被小东西羽毛紧贴的地方,热度一点点传过来,非常温暖,寒少宇有些感慨,转眼几千年光阴飞逝如箭,那么多人出现,又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面容,唯有这只巴掌大的小鸟一只陪着他,寸步不离,就算他有意放它自由,它也乐意等着他,在雨天,在树洞里,不管是青蛇还是其他,都没法阻挠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