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希望他听话回去,也希望他留在此处陪陪自己。/p
这是一种矛盾的体验,甚至比施加于身的鞭刑更加折磨,在落雨和鞭影中,他看着鸟儿,鸟儿缓缓挪步转身,寒少宇心里舒了口气,却有更多无法言状的情绪席卷而来。/p
有那么一霎,他竟然想喊:“阿臣,看着我!陪陪我!”/p
但这一声始终未出口,因为这种境势之下,不出口,折磨煎熬自己,若出口,便是折磨煎熬鸟儿,如果注定是折磨是煎熬的话,就让他承担,鸟儿这辈子过得不怎么痛快,以前是自己不知不问,眼下自己知道了就在他身边,没道理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他来承受。/p
可鸟儿还未完全转过身去,步履一滞,又默默转回来,默默盯着他,眼神仍旧空洞而悲伤,只是却多了些坚持。/p
他喜欢的眉眼,喜欢的坚定,当二者融于一体的时候,就越发衬得他的大鸟白俊可爱,雨幕中鞭影不绝,不绝的鞭影中,他看到鸟儿薄唇一动,无声诉请:“我想保护你的……”/p
不自觉嘴角一勾,嘴巴动了动,无声回应:“许多境势,你我无能为力。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没有谁能保护好谁的道理,没有绝对安全。只有互相扶持共度难关,有些困境,熬一熬也就过去了。”/p
鸟儿沉默,良久才对他笑了笑,明媚笑容现在唇边的一霎,如沐春风。/p
有那么一霎,寒少宇似乎在一片鞭影雨幕里,看到土地龟裂,新芽复又破土而出的场景,那些芽叶飞快成长,最终造就一片翠绿欲滴的林荫,心瞬间被填满,他从来都知道,自个喜欢看到大鸟开开心心的样子,即使内心曾被恐惧和阴霾填满又如何,总会有雨过天晴,总会有云开雾散。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向来不是生死别离,而是生死别离之际,始终无人并肩。/p
这是一种活着的态度,亦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态度。这世上许多人都惧怕死亡,寒少宇却只觉得那是一条通向平静的道路,说来也奇怪,许多凡人和神仙,都觉得经历过战祸征伐的家伙会更惜命,确实是这样,但经历过战祸征伐的家伙,若习惯了冒险,注定是不能融入平凡的,这样的更惜命也更轻命。寒少宇却同这些都不大一样,他惜命也不惜命,他轻命也不轻命,他可以为许多人事死,也可以为许多人事生,关键是他会为何人,为何事死,又会为何人,为何事生。/p
没有标准,没有答案,这世上大概从未会有他这样的家伙,觉得以某些形式走向死亡,比以某些形式苟且偷生更加体面和有价值,即使于死亡本身而言,本就是一件不体面和没有价值的事情。/p
鞭子如雨点徐徐而落,不过雨落在身上是冷的,鞭子落在身上,火辣辣地痛楚,雨幕里他看到鸟儿湿了眼,沿着下巴落下的水滴晶莹剔透,寒少宇很清楚那是什么:落下的是雨,鸟儿的泪大多只在心里。/p
熬过第一道鞭,剩下的的确如同武神所述,不怎么疼,疼痛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习惯之后会上瘾,上瘾之后便欲罢不能。在这场残酷的鞭刑中,寒少宇没有经历过中间那段上瘾的过程,他在习惯之后,便迅速进入欲罢不能的阶段。/p
直到那武神喘着粗气停手,直到鞭子敲在石台上的声音归于一片混沌的雨声里,寒少宇看了看天空,仍旧是没有星辰,那武神收了鞭,对他拱手一礼,面容坚定,大踏步向亮着昏黄暖光的帅帐中去,其余武神仙怪一片静默,怔怔看他,而后缓步跟上。/p
寒少宇动了动双腿,长久的伫立让他双腿发麻不听使唤,雨水的凉意冲掉身上的血迹,同时也将那些火辣辣的疼痛暂时冲离,兔子和鸟儿被雨水打得半湿,兔子从袖里掏了块方巾递来,寒少宇擦了擦身上的血和雨,未及递还,鸟儿便至面前。/p
没有抱过来,多少有些失落,再低头看自个身上的鞭痕,寒少宇知道鸟儿大概是顾及这些伤,撑死只因脸薄。/p
可这种境况下不能由着他,自个需要抱抱,这是精神心理需求,有时候这种需要,比ròu_tǐ上的需求更加迫切渴望和难以抑制。/p
于是将方巾抛给兔儿,扯鸟儿入怀,抱得很紧,掀眼皮看兔儿,兔儿一僵,而后提着药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很好,很识相,今儿这场鞭子捱得不亏,倒是难得死兔儿如此听话。/p
“阿臣,你不要怕我……”/p
鸟儿迟疑抬手,拍拍他的腰际,解释:“只是惊讶,我从未想过你会那么直接同玉帝说出那样的话,你那样冒犯他不好的……”/p
“嗯。”寒少宇在鸟儿耳边吧唧亲了一口,“冒犯他又还他一顿鞭子,也算给他捡回些脸面,我不喜欢他威胁你,我不喜欢任何人威胁你!”/p
“在这世上,一个人活着,总会被另一个威胁,不管他乐意不乐意。”鸟儿长舒一口气,“你防不住的。”/p
“我知。”/p
寒少宇蹭了蹭鸟儿脖颈,他原本以为,面对玉帝时心里那股乱窜的情绪终会爆发,他的眼睛会起些变化,而后在重重雨幕中暴走,毁些东西伤些神仙,可什么都未发生,冰凉的雨,反而让那股力量沉寂下来,最终在鸟儿不似关怀实则还是关怀的关怀中陷入死寂。/p
“可防不防得住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二者不矛盾。不论面对如何困境,我都想你知道,你非孤身一人,我总会尽我所能给你支援,无论如何,依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