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拙提出有关“饺子”问题后,一路上小青再没有和他说过话。/p
两人没有行出多远,终于在满目灰蒙蒙的空间中,看到一点红光。红光离得较远,在高空中轻轻摇晃,那光点也跟着微微闪烁。/p
小青说了声“就在前面”,当先赶过去。/p
两人未走出几步,雾气陡然消失,显出一个更为宽广的世界来,目光扫向的更远处,是黑黢黢的边缘地带。先前高空中摇晃的红光,实则是悬挂在旗杆上的一盏灯笼。灯笼大的出奇,堪比水缸,内里燃上一支红烛,约莫有壮年男子的手臂粗细,底座处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蜡泪。/p
陆拙还要细看,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离自己极近。/p
陆拙侧身,只见身前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方才受限于雾气,视线被阻隔,未想到自己脚下便是一条壮阔大河,若是再向前走得几步...陆拙不敢再想。/p
大河宽不知几何,但见河水有如血液一般殷红,且腥味扑鼻。河面上不时卷起连天波浪,气势惊人。定睛细看,河中蛇虫密布,争相撕咬吞食,鲜血与河水搅拌,分不清哪是血水,哪是河水。/p
陆拙目之所及,正见一桥飞架河面上空,一直伸向更远处的黑暗中。长桥卧波,如巨龙蜿蜒。此桥奇异处不止雄伟,更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人的魂魄走过,有的穿着华丽,有的衣衫褴褛。有峨冠博带的贵族,也有粗布麻衫的贫苦人。/p
最上层离河面最高,走在上面的人安然无恙,且面带笑容;中间那层也有不少过河人,只是时不时有大鱼飞上来,扑食路人;下面那层几乎贴着河面,且桥面为破烂不堪,但凡有人从这里经过,就会引来无数蛇虫,若是不幸被咬中,整个人都会拖进河水之中。/p
陆拙喃喃道:“这就是忘川河,还有奈何桥了吧?”/p
小青领着陆拙赶到高高悬挂的大红灯冷下,走到近前,陆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渡口,渡口尽头正是奈何桥的桥头。/p
渡口处人满为患,还有不少维持秩序的鬼差,手持铁链或是哨棒,身上穿着和捕快差不多的衣服,只是将圆圈中的“捕”字,改成了“鬼”字。鬼差大声吆喝着排队上路,但凡有插队、或是脱队,都会棍棒加身。尤其对付那种想要逃跑的鬼魂,直接用锁链绑了,叫人丢到忘川河中,给那些蛇虫开胃。/p
小青救人心切,连忙往人群中挤。/p
可陆拙却一把拉住她,指着前面小声说道:“你看那边...”/p
小青循着方向看过去,长长的队伍旁,搭着一座小小茅棚,一个与其余鬼差打扮稍显不同的家伙坐在当中,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斜眼打量着过路的鬼魂,骂骂咧咧,很是跋扈。看周围鬼差恭敬的态度,似乎还是个小官。/p
这会儿一个鬼差上前,身后跟着一位富家老爷鬼魂。/p
鬼差低头哈腰道:“马爷,这位是我二舅姥爷的亲姑表,想托您帮个小忙。”/p
叫作马爷的小官乜视那位富家老爷,嘴里的话确实对跟前的小鬼差说的,“这里面的规矩,都跟你二舅姥爷的亲姑表说了吧?”/p
小鬼差连忙点头道:“说了,小的不敢不懂事...”/p
话到此处,小鬼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马爷放心,有钱!”/p
马爷嗯了一声,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朝小鬼差伸出去,“把你二舅姥爷亲姑表的户牒拿来,咱们办事还得讲原则。”/p
小鬼差忙将写有生辰八字、生前善恶功德的户牒递上去。/p
马爷拿到手上,随意瞟了一眼,上面俱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p
户主,王有财;/p
寿长,四十有六;/p
诞辰,戊戌年壬戌月辛卯日辰时一刻;/p
籍贯,嘉兴府海盐县马桥镇人士;/p
身份,地主;/p
善恶,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为恶乡里、鱼肉百姓,判短命苦刑。/p
马爷朝小鬼差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示意在外等候的地主进来。地主王有财赶紧上前,圆乎乎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朝马爷鞠躬作揖,“小的王有财,见过马大人,祝马大人官运亨通、步步高升。”/p
马爷冷厉的脸色稍霁,将王有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问道:“王老爷是吧,听这小子说,你想走最上面那层?”/p
王有财陪笑道:“马大人说笑了,奈何桥上的事,哪有小人说话的份。这里的一切,归根结底还得听凭马大人做主才行。”/p
马爷故作难色道:“可你这户牒善恶一栏中,写的可是恶字...你可知道这奈何桥分为三层的缘由么?最上层的桥最为安全,只供善人的鬼魂通过;中间的桥偶有风险,供善恶兼半者通过;最下面一层的桥,由恶人的鬼魂通过,大部分被阻拦在桥下污浊的波涛中,被忘川河中的蛇虫鱼怪撕咬...”/p
王有财极其上道,“大人,小的懂规矩,一定会周到办事,不会让大人为难。”/p
马爷点了点头,“王老爷此言差矣,马某只是秉公行事,不叫阎君为难罢了。”/p
王有财连忙改口道:“对对对,不叫阎君为难,不给地府添乱。”/p
马爷指着户牒上的字迹,一板一眼道:“按规矩,王老爷应该走最下面那层,受那虫咬蛇噬之苦。但事无绝对,想去最上层,就得看王老爷的诚意如何了。”/p
王有财等的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