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好奇,或许当真是一个偶然,又或者是出于血脉的牵引,总之,夏安然在一个理论本不应当的时候回头了。/p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p
他猛然间一顿,一时不察之下,脚差点踩空,夏安然瞪大了双眸,看着那低垂着头满脸苍白,不染胭,不抹脂的面容。/p
女子已是极其的疲惫了,然她抿着唇,倔强又坚定得一步步得爬,已染上细细纹路的杏眸中似乎是燃着烈火一般,一眼便可知她心中有求。/p
夏安然抖了抖嘴唇,以气音吐出一个字。/p
妈。/p
正所谓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p
在夏安然的心中,母亲这一个名词已经被刻画上了一个女『性』的烙印。/p
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在红楼世界里面的那一位。/p
温柔坚强和善乐观、开朗慈爱,他可以用一切可以形容母亲的最美好词汇来形容他的母亲。/p
那是一位为了给他治病,毫不犹豫用光所有财物,为了供养年幼的他,又用那一双善绣的手去为别人浆洗衣服,以换取母子两人的生活费的女『性』。/p
后来夏安然另辟蹊径,有了一定的收入可以勉强撑起一个家,方才稍稍减轻了母亲的负担,但是最初时候夏家的生计全是夏母撑起来的。/p
她的这一举动,却为自己换来了永远都无法被解除的病根,每年冬天无论如何治疗都无法根除的冻疮,使得夏母柔软细腻的手从此只留在了夏安然的记忆中。/p
而只有很久很久以后,夏安然才知道他的母亲当年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绣娘,也才知道他母亲那时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来试图养活自己。/p
绣娘的手,是不可以有茧子的。/p
越是技艺高深的绣娘他们手中的针线便越是纤细。/p
她们通常用的不是一股线,而是将一股线中劈出四分、八分、乃至于十六分之一来进行晕染过度,这样的丝线极其的纤细,不要说有茧,哪怕只是一根稍稍坚硬些的倒刺,便会立刻将这根线给崩断。/p
一件精美的绣品若是线断,那就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全数前功尽弃。虽然也有绣娘能够续上,但是在内行人看来其中痕迹依然明显,自然会就此落了名声。/p
寻常的绣娘若是遇到了崩线多半是选择重绣,为了赶工,自然就是没日没夜得绣。就算是因此伤了眼睛也不能坏了口碑。/p
只有在后来回想起来,夏安然才忆起他的母亲除了为他缝制衣服之外,在那之后便不再接过一件绣活。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他给母亲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环境,并不再需要母亲再费这些劳心劳力的功夫了,但事实上,对于一个传统的女『性』而言,她失去的其实是一个能够养活自己的技术、也可能是苦练多年的技艺、也可能是伴随她度过了人生中大半日日夜夜的习惯。/p
她用的也是自己全部的职业生涯,换来了自己和夏安然母子二人一个冬天的平安。/p
午夜梦回间想到过去时,夏安然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永远都是笑着的。/p
就连送他去远行当官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他几乎没有看到过母亲落泪的模样,只有见过在夜深人静时,他母亲偶尔泄『露』出的怅然神『色』。/p
那是思念她丈夫的神『色』。/p
红楼的世界是他第一个世界。/p
没有经验的夏安然,无法把控和世界里面角『色』交往时候的度数,他在那个世界里面有最好的爱人、最好的老师、最好的上司、当然也有最好的母亲。/p
突如其来的离开之后,夏安然也曾经想过,被留下的人是怎么样呢?/p
他不敢想,尤其是在三国世界恢复了记忆之后。/p
当时曹纯似乎不好多说,便只是隐晦得告诉了他,自己替他尽孝,照顾了夏母一辈子直至她寿终,夏母之后过的不错,只是一直留在姑苏城,并不愿意去别的地方。/p
所以那个世界的沈戚带兵时候,夏母就一个人守着夏家的宅院。/p
一开始有多多陪着她,后来也只有她一个人了。/p
坦白说,夏母是夏安然心中一道抹不去的伤疤/p
虽然在后来,系统也宽慰他,如果他当时没有穿成夏母的孩子,那么,夏母在那一个冬天就已经失去了她的独生子。/p
但是夏然始终觉得,他到那个世界的时候,夏母才只有20多岁,20多岁的寡『妇』完全可以改嫁给人做续弦,改嫁后也不会耽误她再为新的丈夫生下几个孩子,依照夏母的『性』子和手段,也能好好过一辈子。/p
而正是夏然的到来,可能改变了这个女子的生命走向。/p
新婚几年后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尚未功成名就便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对于夏母而言这会是怎样的打击?/p
是不是又会引来闲言碎语,这一切,夏安然都不敢想。/p
现在,他见到了一个有着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相貌的人,这位女子也有着一样坚毅的眼神,在其属于江南女子柔软面貌的皮下,是一颗极其坚毅的心。/p
他不知道这是系统塑造世界时候带来的巧合,亦或者这个人和他的母亲当真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可能这个女子就是母亲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