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肃珩再次俯首,看了一眼死去的妇人,冷着眸子,抬步奔上台阶,沿着回廊往后园而去。
竹山中的这片山谷虽然隐秘,却也敞阔,谷中这座竹园便是肖诺和竺饮清生活已久的地方。
竹园虽不富丽堂皇,却也丰满清幽,园外竹林环抱,园中屋亭虽不高不大,却处处曲径通幽,尤其是回廊尽头的后园,更是清静,几间厢房围绕一座木质阁楼,而在阁楼后面的尽头却是两块方方正正的巨石嵌起来的石门。
那是竹园中唯一一间石屋。
澹台肃珩查找了每一间厢房,却没有看见竺饮清的身影,也不见石印兄弟传来任何消息,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一对剑眉不自觉地愈拧愈紧。
他果然还是迟了么?
她已经被鬼魍的人带走了么?还是,已经……死了?
郑全!你果然狠到如此地步,竟连竺王的孤女都不放过么?!
他缓步走下阁楼,双拳握得愈紧,指尖渐渐泛白。
却在此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闷闷沉沉的轰隆声。他心下一惊,本能地转过身,一抬眸便怔住了。
只见石门洞开,清瘦白的衣女子抬脚迈出门来。她一抬头,他就立刻认出那帐熟悉的脸庞,眉目如画,眸若流光,白皙纯净的面颊上,唇似红樱。
然而,此时刚跨出石屋的竺饮清却比他更加惊诧。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一双水眸睁得大大的,如扇的长睫惊讶地忽闪着。
澹台肃珩?!
他怎会在这里?!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眼神讶异非常。
澹台肃珩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疑惑,直到一眼望见她手中那本厚厚的书本才猜到了一切。
“怎么了?你……你怎么不说话?”
她见他沉默地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复杂,令她琢磨不透。
“你在里面待了多久?”他眉眼一动,沉声问道。
竺饮清心觉奇怪,诧异地转身看看身后的石屋,面带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好像……好像一天多了,怎么了?你……你来了很久了?怎么不让竹姨叫我?”
她只以为他是等久了,却浑然不知此刻澹台肃珩心中纠结着要如何开口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一切。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终于觉察到他不太对劲,毕竟,他出现在这里原本就很奇怪!
他自然看出了她眼神中已有着急,然而心中却在挣扎着。过了一瞬,他终是开了口:“郑全的人……来过了。”
语声一落,只见眼前的身影赫然一震,灵眸顿时失了颜色,蝶羽般的密睫倏然一抖。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书本陡然落了地。
他皱了眉,眸光沉沉地看着她骤然发白的脸颊。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望见那白色身影快速越过他,沿着回廊往前院跑去了。
他心中不自觉地一跳,立刻抬步跟过去。他踏上前庭台阶,便望见已跑到院中的她淡白色的背影颤颤地跌坐在地。
他止住步,立在离她两丈远的地方,凝眉盯着前方清薄的瘦影。
过了半晌,竟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不仅如此,她只跪坐在那鲜血淋漓的身体两尺外,竟未起身上前去,甚至……连唤都未唤一声。
他看不见她的面庞,不知她此刻是何种表情,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竺饮清清眸狂跳,怔怔地盯着血泊中熟悉的人,她的竹姨,那个在肖诺走后与她相依为命的竹姨,这个世上唯一关心她照顾她的人。
她眸中迸出的是狂烈的震惊,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颤,无力地瘫坐于冰冷的青砖地上。周身僵硬得很,全身血液几乎就要倒抽,心口处似被火钳紧紧夹住,疼痛蔓延,肆无忌惮地扯动身上每一处筋脉,入了四肢百骸。
她就在这一刻落下泪来。
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为何,事情会变成如此面目?
竹姨死了!
竟然,连竹姨也惨死至此!
而这一切发生之时,她却在石屋中!
她竟让全然不会武功的竹姨独自面对因她而来的杀手!
竹姨,是她害死的!
澄眸骤缩,她死命咬住薄唇,似要将喉腔中的痛吟咽入骨血。
下唇顷刻出现一星殷红,艳如彼岸红花。舌畔淡淡的腥甜味兀自弥漫,入喉竟是苦涩难抵。
她紧紧拽着衣襟,似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量。冷白的薄衫倏然漏了丝,碎痕糙糙。
穹空失色,天地黯然。
她的眼清明无比,明洁如雪的瞳眸中只剩眼前冰凉尸体和,暗红色的凝血。
忽尔,她缓缓抬起右臂,重重地抹去糊住视线的眼泪。
韩束一跨进院门便愣怔了,脚步再也挪不动了。眼前的情景他一看便猜着了大概。望见不远处跪在地上的那个身影,他不知是过去好,还是待在原处好。
他再一抬眼,便看到在她身后更远一些,长身男子静默地立着。却在此时,忽然听到石印和石迹略带着急的声音:“将军,我们……”
二人从东边回廊踏步过来,望见院中的一幕,顷刻怔了一下,接着便噤了声,轻步走到韩束身侧,轻轻地颔首:“韩将军!”
韩束微微抬了手,示意他们先别言语,又仔细地看向澹台肃珩,然而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澹台肃珩终于还是走近了去,还未想好措辞,她却先开了口。
“我想好好安葬竹姨。”语声平静得出奇,只带着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