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不防被徐宁一把扯住衣袖,登时脸色一变,又听得徐宁如此义愤填膺的当面指责,心头火起,森然盯着徐宁,冷冷道:“好大的胆子!”
虽说徐宁在现代不大不小也是个官吏,但如今所处的可不是现代法制时代,皇帝一手掌握生杀大权,面前的人又是杀人如麻的朱元璋,若说她不害怕,那绝不可能。
当利如刀剑的目光瞪着她时,徐宁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想要松手躲避这锐利的目光。可一想到朱棣如今昏迷未醒,朱元璋竟然便要回宫去陪毫发无损的朱标,这对本来便觉得有些不公的朱棣来说,是如何的无奈和心酸。想到这里,她心中怒火顿时更加高炽,一时勇气大增,毫不退让,咬着牙又瞪了回去,眼中闪烁着不法遏抑的怒火。
朱元璋一楞,这女子倒还颇有胆色。他不欲在朱棣府中处置他的下人,以免失了朱棣的威严,便再次忍着怒气,说道:“朕的家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胡乱置喙的!”
徐宁梗直了脖子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何不对?”
“好!好!好一个路见不平!”朱元璋怒急而笑,用力一挥手,甩脱徐宁的牵扯,“朕还成了不平之源了?你一个小小婢女既有此胆色在朕面前拔刀,朕今天便让你说个明白!也免得你领了罚还怨朕不公!”
徐宁毫不畏惧地说道:“不用你罚,你对燕王稍加辞色便可!你是他的父亲,却又视他如蒲草,需要时便浇浇水,不需要时,便将他扔到角落,毫不过问。你可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
“放肆!”朱元璋斥道,“朕待各皇子个个如珠如宝,岂容你诬称!”
“如珠如宝?”徐宁霍然指向床上毫无知觉的朱棣。冷笑道,“面前便有个人,为了你捧在手心的长子,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到了现在仍然昏迷不醒,你却只看了他一眼,连陪他说说话都不愿意,还谈得上什么如珠如宝?”
“满口胡言!”朱元璋越听越气,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憋着气。呵斥道。“太子将来身肩天下重任,自当多加关注。燕王知礼懂节,孝悌有加,朕亦视他如心中珍宝。岂如你胡言乱语,离间朕与燕王的骨肉之情!”
“我胡言乱语?皇上,燕王孝悌,你便可心安理得地忽视他吗?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可曾关心过他?不说别的,便是这多么年的生辰,你可曾陪他度过?”徐宁讥讽道。
朱元璋愤懑地说道:“朕每年都有赏赐宝物给燕王做为贺礼,祝贺他的生辰!”
“东西?赏些东西就打发燕王了?他是你的儿子!他只想见上你一面。和你说说话,好好在你的膝下共享天伦而已!”徐宁想起朱棣不时维护朱元璋而斥责她的情景,想起他视若珍宝的玉牌,心中更加酸楚,忍不住说道。“你所有的礼物,还不如一句关切的话!”
徐宁越说越激愤,话中的酸楚之意,令朱元璋一怔。他自幼贫苦,年长时纵横沙场,刀光剑影中从未有过细腻情感。便是与马皇后相恋成婚,也是相敬如宾,从未花心思细细琢磨。在他看来,每年的赏赐便足以表达他的慈爱之心,可从不曾想过朱棣的想法。
徐宁只觉胸中垒块不吐不快,便又继续道:“你所赏赐的所有礼物,他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只因为你是皇帝吗?只因为那些是御赐之物吗?他只是记着你是他的父亲,所以保留着所有的礼物,好提醒他自己,你这位根本不在意他的父亲,有那么一时间曾经想起过他的!”
朱元璋完全没有想过,朱棣竟会有如此心思。他被徐宁顶撞而起的火气,在听得徐宁揭破朱棣心意后,不知如何渲泄,在胸中翻腾,十分烦恼,焦躁之下,武人性子发作,一脚踢翻了锦凳,恼羞成怒道:“他要见朕,自管来宫中便可,朕可没有不准过!朕赏赐给燕王的礼物也不知多少,又几时计较他存与不存!”
徐宁听得朱元璋这番毫不负责任的推卸之辞,使劲咽着唾沫,把窜到喉咙眼的火苗硬压下去,平静地说道:“你将太子殿下捧在手心中,全心全意地看顾着他,旁人岂敢自讨没趣成日在你面前晃悠,只怕到时你便要治他一个庸碌无为之名!燕王至孝,知所进退,但凡你想要的,他无不竭尽全力相助!这些年来,他勤思极虑,每每有所建言,哪一件不是给皇上您涨了脸面?”
朱元璋不语,想起了朱棣各种建言献策,每一样都给他带来了极大收获。
“至于礼物,皇上,你可真真看轻了燕王对您的一片慕孺之心!”
徐宁面露讥笑,瞪着朱元璋那张已经从铁青涨为通红的大长脸,快步走到床边,用力掀开蚕丝锦被,小心翼翼地从朱棣的衣襟里,拽出了一个红丝绳绞成的挂袋,掏出里面的玉牌,重重地递到朱元璋面前,冷冷地说道:“皇上,或许您已经不认得此物了吧!”
朱元璋接了过来,伸手在玉牌上擦了擦,那古朴粗鄙的刻饰,一下子唤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马皇后年轻的面容,朱棣欢快的童声,奋勇厮杀的呐喊声,一幕幕在他眼前纷迭踏来。他早已被钢铁化的神经,不知不觉中软化了下来。
朱元璋轻轻抚着那久违了的玉牌,喃喃道:“朕岂会不记得,这是朕在攻下苏州第一天时,在城中的玉器铺里寻得的。当年适逢棣儿生辰,朕便将此作为礼物,托人送了给他。那时,棣儿才七岁。”朱元璋没想到,这个已经淹没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