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已有人注意到这里,方靖松开抓住中年文人的左手,做出一个请跟随的手势,便回转头走在了前面,好似丝毫不担心中年人跑掉,的确,以方靖的武功本就不用担心他会溜掉。
前走了几步,方靖便见到了一个名为四方的酒楼,酒楼正对面便是一个茶楼,这等地方通常是消息灵通之地,很是方便打听信息,正符合方靖的要求。
中年文人见方靖放了手,连忙整理了下衣裳,虽然故作镇定,但仍遮掩不住脸颊上的羞愧与眼神中的惶恐,虽然有心就此逃跑,却没有足够自信能够甩掉方靖脱身,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方靖进入了酒楼。
方靖进入酒楼,不待迎上前来的小二询问,便率先道:“先吃饭,再住店。”
在小二殷勤的带领下,方靖与中年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这一路上来,中年人都一言不发,直到方靖打发了小二下去后,雅间再无他人,中年文人才一下跪在了地上:“大侠,求您……求您放过在下一马,在下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
中年文人还没说完,方靖便出言打断:“打住!你别先急于跪着,且先起来说话。”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尴尬的站了起来。
见到中年人起身,方靖毫不客气打量着对方,直到中年人变得脸色涨红,感觉全身都不自在的时候才道:“从行止上看,阁下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你且讲讲,为什么好好的君子不当,要当那梁上之人。说道说道吧,若是你对我有用,我便放你一马,若是你对我无用,你就是泣血捶膺,立马跪死,我也会送你去官府说道说道!”
中年文人见得方靖语气斩钉截铁,面色微微绝望,他本将希望寄予在方靖能心软将他放过,然而如今方靖却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看来其并非心慈手软之人。
话方落,小二已端上了几盘熟食,方靖从筷筒抽出了一双筷子,将筷子放在中年人那一面的桌子上:“还不曾知道阁下什么名字,不过也不重要,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早在抓住中年人时,方靖就看出其外表光鲜,实际上却已是落魄之极,虽然外面穿着丝绸衣服,可这丝绸也并非名贵,而中年人走动时摆动的衣衫遮不住里衣的破旧,脸上更是面黄肌瘦,看见桌上的食物端上来后就不断咽着口水,显然已是饿极了。
中年文人踌躇了片刻,还是拱了拱手,坐下来拿着筷子往嘴里不断的灌着肉食。
方靖见得中年人狼吞虎咽,一点也不怕梗着,便拿起茶壶,给他倒满了一杯茶。
中年人也不客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饕餮大餐,吃着吃着,中年人双目已不断流下泪水。过了片刻,似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中年人将头偏到了一边,哽咽了一下,却又怕被其他人听见,咬着牙,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右手死死的捏住筷子,左手紧紧的按着膝盖,无声的任泪水流淌,流到双目通红,显然是绝望到了极点。
足足经过一炷香的发泄,中年人一直以来沮丧绝望的心情多少缓和了一点,这才停止了流泪,用衣袖用力的擦了擦被哭花了的脸,长呼了一口气:“大侠,在下无能,作这妇孺之状,让您见笑了!”
方靖不可置否,他并没有经历中年人的遭遇,自然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既无嘲笑鄙视,也不故做怜悯同感之态,无悲无喜,只是又拿起了茶壶给中年人倒了一杯茶水。
中年人抖抖索索的端起了茶杯,又是一口饮尽,然后拿过了茶壶,主动给自己再次倒满,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的际遇:“在下贱名周荪,秽字不敢说来,免得污了大侠之耳。吾本是苏国临合县的举人,家中虽不富裕,但也算薄有积蓄,生活无忧。本以为一家人能就此幸福过活,可怜拙荆身体一向不好,生下小女便不胜体弱,很快离我而富五车,在临河县里也算薄有文名,自是不会缺了生计,与小女两人就此相依为命,哪知半个月前,我与女儿因战乱逃到此处避难,小女却被恶狼帮夺去……”
听到这,方靖心中一动:“恶狼帮?清白女儿?定是与那仙师有关了。”
在这个叫做周荪的中年文人断断续续的讲解里,方靖大约明白了周荪的遭遇。
周荪家祖上也是数代文人,虽然没有出过什么高官,但多少也能算得上书香世家,至周荪父亲一代,家族逐渐落败,人口也渐渐凋零,到了周荪时,更是只剩下了他这一个独苗。好在周家数代积累,短时间内周荪也不愁吃穿,加上他已考上了举人,在临合县还算薄有文名,一般的有钱大户还难以请其当到自家西席先生,因此自周荪夫人死后,周荪父女过得也不算清贫。
然而随着苏国国事不靖,内乱爆发,大批百姓逃向了周边国家,周荪也加入了逃亡群中,好在当时苏国大乱,未来得及封锁边境线,周荪父女才得以逃到西江国。
进入西江之后,周荪思虑自己短时间已经不可能再回苏国,凭自己的学识,无论何地至少也不会把女儿饿着,干脆就此在西江国安家算了。于是周荪咬了咬牙,从本就不多的银子中取出二十两银子换得了进入卫门县的文牒,有了这文牒,再在卫门县住上五年,便能取得鱼牌,从此成为西江人。
进入卫门县后,周荪带着女儿来到城南,租了一个小院子,缴了三年的房费后,盘缠便不多了,周荪就将女儿留在了新家里,外出准备找一份能养家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