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没听见方才母女二人的争执似的,依旧笑得那么轻快。
轻移步伐来到沈夫人跟前福了福,她笑道:“今日是端阳佳节,早就该来给母亲请安的,多亏了母亲宽容,从不与我计较。”
沈夫人原本还想刁难一下,却听丹娘这般谦和礼貌,说出来的话又这么好听顺耳,顿时心中熨帖许多,望着儿媳妇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也酝酿出好些个情绪来,当即柔声慈爱道:“你呀,惯会撒娇卖乖的,人又齐整干净,办事又利落牢靠,叫我如何不多爱你?”
这说得,估计连沈夫人自己都当真了。
丹娘温温一笑,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应了。
转脸她又去拉沈迎安的手,弯起眉眼:“几日不见,妹妹倒是气色好了许多,只是这眼睛瞧着红红的,许是方才赶路过来,叫太阳晒着了?”
沈迎安忙不迭地用帕子擦了擦:“嫂子说的是,原是我太久没出门,竟忘了这一茬。”
“我那儿有上好的清露膏子,回头取两瓶来给你带回去,晚上睡前擦一点,保管第二日起来便好了。”
“多谢嫂嫂。”
见她们姑嫂二人这般亲近,沈夫人颇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之前沈迎安并不是很喜欢这位长嫂的。
甚至还说得上是看不起,满满的厌恶。
如今倒好,她们俩有说有笑,摒弃前嫌,倒显得她一当家主母孤立无援,像个笑话。
今日到底是过节,家中亲戚俱在,沈夫
人才不会选择在这个当口与丹娘翻脸,当即也说笑了几句,方才与女儿剑拔弩张的气势荡然无存。
见时候不早了,沈夫人便领着儿媳女儿往前头的正厅去。
今日佳节,照旧是女眷两桌,男人们坐在外头,另有一个别厅叫他们随意使用。
因天气热了,屋子里还提前用上了冰块。
好大一只瓷缸里装着半下的冰,还袅袅蒸腾着些许薄薄的雾气,从旁走过,那雾气被扯断了涟漪似的,又朝四处散开,氤氲着满室淡淡的果香花香,颇有一股怡然自得的愉悦。
丹娘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方面,自己这位婆母还是比她强了不少。
但见那镂空雕花的屏风上刻着夏日里的种种景致,什么新荷出芽,蜻蜓戏莲,小船荡湖……一眼瞧过去,竟连成了一整幅的画,真是奇思妙想,雅致风韵。
这一扇屏风就足够惹眼的了,还有那端上来的膳食也是一样。
大约是为了应景,除了寻常端午节吃的菜色之外,另有新出的菱角与嫩藕,或炒或蒸或炖成汤,滋养温补,清香鲜甜,叫人口齿清新。
众人忍不住连连赞叹。
沈夫人被捧得飘飘然,但还是很好地稳住了,笑盈盈地受了这些个夸奖,并说:“你们哪里是做不来,不过是懂得大道理,是聪明人呢,凡事不冒头不露尖的,只管叫我这个蠢笨的冲在前头。”
沈二婶婶笑道:“有道是能者多劳,咱们沈家一门里,
自是要瞧着大嫂子您了。”
沈夫人摆摆手:“快些别了,你我都这把年纪了,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这般出挑作甚,要不是我这府里没个能帮我的,你当我愿意这般操持么?这么热的天,乖乖地留在屋里乘凉躲懒,岂不美哉?”
“这有什么难的,你家大儿媳也在呢,叫他们那一房直接搬回来就是了。您是寒天的亲生母亲,哪有母亲发话了,儿子不听的道理。”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沈夫人却义正严词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寒天如今正在任上,自然是要以圣上的旨意为准,你们这些个长辈,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我却不叫我儿为难,这话休要再说。”
大家一听,只好又纷纷转移了话题。
丹娘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碟酸甜口的凉菜,笑而不语。
旁人说什么,她也就听听而已,没有吭声,更没有表态。
倒是旁边的沈迎安瞧出了些许端倪,偷偷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袖子。
丹娘给沈迎安添了一筷子,笑道:“这凉菜拌得真不错,到底是母亲管着的小厨房,这手艺呀就是与别人家的不一样,你多尝尝。”
见丹娘没有放在心上,沈迎安略略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轻松起来,大家边吃边说笑,品美味珍馐,饮果露佳酿,倒也自在。
用罢饭后,丹娘又陪着沈夫人说了会子话,待到日沉西山,一片暮色霭霭时,沈寒天才过
来。
她还以为他们母子有很多话要说,谁知,沈夫人先开口来了句:“瑞哥儿想谋个外放。”
“官员任派乃有陛下圣心独裁,若是二弟在任上做得不错,外头也有合适他的职位,圣上自然会记得他。”
好冠冕堂皇的话,听得丹娘都想冲他翻白眼了。
这可是他亲娘,那也是他亲弟弟!
说话就不会婉转一点么。
沈夫人倒也淡定,仿若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轻轻点头:“也对。”
丹娘:……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她有些无奈。
回府的路上,沈寒天问:“方才你好像很失望,是觉得我没和母亲吵起来,辜负你的期待了?”
她正吃茶,闻言差点呛着。
他伸手过来替她顺了顺后背,脸上还是浅浅的笑意。
丹娘清清嗓子:“哪有的事儿,别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胡说。”
端午一过,日头就越发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