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庄已到了……家已到了……”/p
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p
那店小二嗫嚅着,道:“这里就是沈家庄,姑娘是不是要下车……”/p
沈璧君笑了,大声道:“我当然要下车,既已到家了,为什么不下车?”/p
一说起这“家”字,她简直连片刻都等不及了,立刻挣扎着往车门外移动,几乎重重一跤跌在地上。/p
店小二赶紧扶住了她,叹道:“其实……姑娘还是莫要下车的好。”/p
沈璧君笑道:“为什么?难道想将我连车子一齐抬进去……”/p
她声音突然冻结,笑声也冻结。/p
她整个人忽然僵木。/p
淡淡的迷雾,笼罩着大明湖。/p
大明湖的秋色永远是那么美,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尤其是/p
有雾的时候,美得就像是孩子们梦中的图画。/p
沈璧君的妆楼就在湖边,只要一推开窗子,满湖秋色就已入怀,甚至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懂得领略这总是带着些萧瑟凄凉的湖上秋色,这是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的。/p
所以她出嫁之后,还是常常回到这里来。/p
她每次回来,快到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只要一望见那小小的妆楼,她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温馨之感。/p
但现在,妆楼已没有了。/p
妆楼旁那一片整齐的屋脊也没有了。/p
什么都没有了!/p
古老的,巨大的,美丽的,仿佛永远不会毁灭的沈家庄,现在竟已真的变成了一片瓦砾!/p
那两扇用橡木做成的,今年刚新漆的大门,已变成了两块焦木,似乎还在冒着一缕缕残烟。/p
沈璧君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就像这烟、这雾,轻飘飘的,全没有依靠,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风中消失。/p
这是谁放的火?/p
庄子里的人呢?难道已全遭了毒手?这是谁下的毒手?/p
沈璧君没有哭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p
她似已完全麻木。/p
然后,她眼前渐渐泛起了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那满头苍苍白发,那带着三分威严,和七分慈爱的笑容……/p
“难道连她老人家都已不在了么?”/p
沈璧君忽然向前面冲了出去。/p
她已忘了她受伤的脚,忘了疼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店小二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p
她的人已冲过去,倒在瓦砾中。/p
直到她身子触及这些冰冷的瓦砾,她才真的接受了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p
她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p
不远处邱令龙看着摔倒在地上的沈璧君,长叹一声,道:“你若能够挺过这一关,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蜕变。”/p
邱令龙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璧君,那个自己最向往的女人模样,似乎从今日起就要不复存在了。/p
店小二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满怀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过了很久,才嗫嚅着道:“事已如此,我看姑娘不如还是先回到小店去吧,无论怎么样,先和那位相公商量商量也好。”/p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那位相公并不是个坏人,他不肯送姑娘回来,也许就是怕姑娘见到这情况伤心。”/p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说了沈璧君哭得更伤心。/p
不想起“他”,她已经够痛苦了,一想起“他”,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抛在地上,用力踩成粉碎。/p
“连这店伙都相信他,都能了解他的苦心,我却不肯信他,还不停的耍性子...”/p
现在邱令龙若来了,她一定会扑在邱令龙的怀中大哭一场。/p
邱令龙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却看不见邱令龙。/p
此刻的邱令龙终于明白了小公子与魏碑所言,为什么沈璧君这样的女人最容易感动。/p
邱令龙听不见沈璧君的诉求,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出来与沈璧君相见。/p
因为邱令龙的目的变了,她现在无所谓得到沈璧君的倾心,完成美人图的收集任务。/p
她只想让这个女人重新站起来,真正的站起来,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p
而不是沈家小大姐、无暇山庄连夫人,她的名字叫做沈璧君,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身份。/p
纵观美人图几位美人,皆是女中豪杰。/p
她沈璧君也不能例外。/p
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几声。/p
店小二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p
这几声咳嗽就在他背后发出来的,但他却绝未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咳嗽的人,仿佛忽然间就从迷雾中出现了。/p
夜深雾重,怎会有人到这种地方来?/p
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瞧瞧,却又实在不敢,他生怕一回头,瞧见的是个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火窟新鬼。/p
只听沈璧君道:“两位是什么人?”/p
邱令龙也看向了那两个人。/p
她不认识这二人。/p
看来这就是第三方势力了。/p
邱令龙对于沈璧君现在的状态十分满意。/p
她哭声不知何时已停止,而且已站了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瞪着那店伙的背后。/p
这正是她自强的第一步。/p
店小二也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