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很自责,他把我大把掉头发,瘦得手上没有福窝窝的原因全部归咎到他身上。我安慰他说:头发会长,福窝窝也会回来,他想要的阿笙也会回来的。伯伯笑着应是,还称:阿笙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姑娘。/p
可是晚上的时候,伯伯又哭了。我想,他以为我睡着了,于是他在我耳边念叨“这可怜的丫头啊,这可怜的丫头的啊……”/p
叹息声从他嘴里溢出,像熟睡之人的呼吸声一样,很轻很轻,那微弱的气息传入我耳朵。也许是错觉吧,我竟然从里面听出了无限的怜悯。从那叹息声里,我觉得我好像抓住了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时,又什么也没有抓住。/p
可是伯伯一直在叹,叹我可怜。/p
我想,也许伯伯是觉得我七岁时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哥哥出事的同时顾氏也出事,所以才叹我可怜吧。又或者是,伯伯也知道现在的阿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于是在深夜里为我叹息,为我哀悼。/p
唉……/p
顾笙欢在她的日记里写,最后的那一个唉字她下笔很轻很轻,轻到像蔚蓝天空上的那一丝游云,要看不出痕迹的。/p
可是游云没有痕迹不代表它不存在,忧愁没有痕迹就代表它消失了。/p
人生而在世,总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而往往那些看不出的强颜欢笑下掩埋的忧愁才是刻苦铭心的,才是难以消散的。那样哀愁是会刻进骨子,到死也要带入地下的。/p
顾笙欢的愁属于这种刻在骨血里的,她懂她的愁和心结,所以去看心理医生时,对于引发这种愁绪的根源她没法说出口。/p
不,不是没法说,是不能说。/p
她犯下的错,造的孽怎么能说出口呢?那事一旦传出去,她哥哥和顾氏就要毁在她手上啊。/p
话一旦出口,付出的代价她无力承担,所以她不能说。/p
可是担心她的人眼见她日益消瘦,连走路都困难的时候,他们的担忧她又没法忽视。于是她只能把所有的苦楚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每天对他们展颜欢笑,逼着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p
但是逼着自己好好生活可真累,特别是强迫自己吃饭时,她会恶心得想把肠子都吐出来。最开始,她还是吃多少吐多少,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梵曦在的原因,她渐渐的能吃下去了。又吃了家政阿姨的各种汤汤水水,顾笙欢气色有了点好转,虽然只是一点细微的好转,但是这已经好了很多。/p
与此同时,沈自从给她带来了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p
沈自从告诉她,害顾承翌的幕后黑手找到了,是盘桓在b市北城的地头蛇陈崇擎。/p
陈崇擎这个人,顾笙欢是认识的,也见过。/p
在b市,顾家如果算得上清清白白,那陈家就是彻彻底底的黑了。他祖上是以盗墓起家。后来贩卖一件古董到国外时认识了一个走私军火的团伙,然后陈家改盗墓为走私和贩卖毒品。/p
近几年,陈家后人不知怎么可b市重要人员勾搭上了,所以他们在北城这边横行霸道亦是没有人管。/p
但是不管顾家陈家如何,顾笙欢记得他们两家并没有恩怨。所以以前见面时,虽然没有交情,但也会礼貌的颔首以示问候。/p
可是相安无事的两家,竟然不再相安无事了。/p
顾笙欢跪坐在茶几上,怔怔的出神。/p
她手上比维持着倒茶的动作,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溢出了,但她浑然不觉。等反应过来时,一茶壶的水已经被她倒干净。/p
她抬头问沈自从,“在你们男人眼里,是不是真的一山不容二虎。”/p
除了这个,顾笙欢想不出陈家针对顾家的理由。/p
沈自从思考了一下,回。“可以容得公老虎母老虎。”/p
倒是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可顾笙欢没有心情玩笑,她拧着眉头想了着关于陈家的事,越想眉头皱得越紧。/p
沈自从叹了声,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顾笙欢。“就像你说的,陈家和顾家在b市几十年,各在西北一带自立为王,互不干涉。但是陈家突然打破这一规律对顾家出手,在常人看来必是权势之争,然后并不是。”/p
“你还记得当时你初涉娱乐圈又新签沈宴工作室那段期间,你们b市市长落马一事吗?”/p
顾笙欢说:“记得。”/p
沈自从以为她不清楚,于是提醒她。“是你哥干的。”/p
顾笙欢点头,“我知道,”并强调,“当时新闻出来我就知道了。虽然她女儿对我进行网络暴力,但我也不觉得她亲爹因此落马而冤,毕竟他干的那些事是实打实的损害了人名群众的利益并带坏了风气。”/p
对此,沈自从不做评价。/p
因为在他眼里,上位者没几个人是干净。/p
毕竟从崖底攀上峰顶时,谁敢保证他手里没有为达目的时不择手段呢?/p
于是他说:“你哥的事和这个有关。”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告诉顾笙欢。“秦市长的女儿是陈雄擎的干女儿。”/p
顾笙欢沉默了。/p
她从来没有想到顾承翌被人害竟然和她有关,又想到自己迁怒谢柔,把顾承翌的事全部推到她身上,不由得自嘲一笑。/p
她端起茶杯,手轻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茶水在瓷白小碗里轻晃了晃。/p
入秋后,天气见凉。茶馆外的树木叶子黄了,秋风起,枝上的叶子就轻轻落了了下来。它们在空中盘桓着,旋转着跳完人生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