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的初六之夜。
楚离涯盘腿坐在床上,一缕洁白的月光从窗户的明纸上透了进来,冷冽的色彩被过滤了大半,只剩下纯粹的光亮。她全身脱力的疲累,刚才的一场戾气爆发对于灵力来说,也是巨大的损耗。
“离涯,情绪跌宕起伏,均对你的封印有弊无益。”夏溪泽的残魂化成的一点火光从那幅山水图中脱离而出,绕着光圈的飘到楚离涯面前,“这几日,你倒失了往日的淡定了。”
“师父,我……”楚离涯刚刚调顺气息,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团火光。
“你心中似有大片疑云迷惑无从排解,为何不说出来。”
“……”楚离涯重重的叹了口气,“只怕别人听了都要说我疯魔,师父大约也是要笑话的,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忍不住想了很久……心中总好像有个疙瘩。”
“但说无妨。”
楚离涯刚才去山中僻静无人之处尽力发泄了一番炎煞戾气,现在身上没多少力气,声调也有些有气无力,没有平日的坚毅生硬,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倒影着飘忽的白月光,仿佛陷入了虚无缥缈的回忆。
“师父,我听说过,五界的一切生灵的生命都有尽头,人死后会进入圣树树根之下的地界幽冥,过奈何桥,登望乡台,直到饮下忘川水,前尘皆抛尽,那里是轮回往生的起点和终点。但是……如果机缘巧合的话,一个人的转世在特定的条件下,再度遇见自己前世的某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还是会有模糊的记忆碎片,是这样么?”
“确实如此。”夏溪泽回应,幽冥一说在人间广为流传,稍微有些修仙常识都知道的很清楚。
“也许是上辈子,也许是更久之前,我觉得我见过袁深雨,而且非常熟悉,但是又极其陌生,那种感觉就像:我曾经天天看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行事,听着他的言辞,但是我根本不了解他,从未与他交流,从未走进过他的生活。”楚离涯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我对他的感情只有尊敬和畏惧,也许师父,他真的不只是明纯子,他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强大和聪明这么简单,我感觉他身上承载着一个无比沉重的东西,只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连现在的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是什么。”
夏溪泽没有异议,因为他也曾经说过,总觉得袁深雨除了单一的灵素体质之外,还有着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却完全看不出来。看到楚离涯迷惘的样子,他温声鼓励,“还有什么,尽管全部说出来,既然你觉得疑惑,必然不是无中生有。”
“还有,陈夜修可能知道些什么,”楚离涯咬牙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还有,他现在给我们看到的样子,未必是他真正的面目。我怀疑……他不是人。”
“不是人?”
“只是一种直觉,”楚离涯犹豫的点点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背景,他的过去,他还不到二十岁,但是眼神却苍老的更比迟暮之人,苍老却不衰老,他看起来有种将一切握在自己手心的自信,像一个在下棋的人,很多人都是他的棋子却不自知,或者心甘情愿。”
楚离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接着一连串说了出来。
“师父,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从我离开紫烟镇的时候,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或许我该离陈夜修和袁深雨这两个越远越好,但是,直觉又告诉我一旦远离这两个人,就会偏离自己应走的轨道,将来后悔莫及。”
“心中所想,尽管按照着去做就是。”夏溪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很多事情都是不等人的,待你回过头来追悔莫及却别无他法,岂不是更令人苦闷?”
“其实我也许不应该想这么多,我本来就是个情缘寡淡的人,”楚离涯随意笑了笑,“曾经我觉得只有爷爷对我好,后来非城也对我很好,但是他们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到底和我走的不是一条路,可是这样也好,修仙之路很远很难,如果他将来守不住自己的本心,变了,坏了,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我心里更不好受。”
“这世上来来往往的人何其之多,也都是互为过客罢了。”夏溪泽化身的一点灵火稳稳的悬浮在半空中燃烧,照的楚离涯一身诡谲的红光。“你还太小,毋需过分伤感,未来多有变数,谁又能知道呢。”
“那师父呢,即使身体死去了,心中可还有放不下,想不开,忘不掉的东西和人么?”
“呵……否则现在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对话了。”
听闻夏溪泽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而嘲讽,楚离涯心中一紧,但到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斟酌着字句尝试着问道,
“我听闻……现任青城派掌门,是师父当年的师弟。”
“……正是如此。”
元泽生前曾是修仙界流霞旭日般的人物,身后名声确实凄凉狼藉,因为传说当年正是他为一派之私,意欲将道之盟之前的牺牲努力全部功亏一篑,强行关闭桫椤林和人间五百年自动打开一次的结界通道,中止红尘和桫椤林的战争而为后人不齿,但是正在此时他却殒身于妖物包围绞杀之下,幸有其师弟元涧挺身而出代替元泽稳住青城,最后妖界和人间修仙门派彻底两败俱伤,过了时限,妖界之门自动关闭,轰动两界的人妖之战方才被迫停止。
后来也是元涧正式接手了百废俱兴人才凋敝的青城派,一步一步的恢复元气,重新整顿,树立威信,成了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