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了,我和夏嬷嬷都听到了。太医早说过旻儿不是哑巴的。”我穿好鞋袜起身。
六哥转过身去看着旻儿,“怎么出的声?”
夏嬷嬷笑。
“厄,他看着我笑,就笑出声来了。”我讷讷的说。
他的眼转到湖面,然后又看看我抹水珠弄湿的鬓发,“看到你下水捉鱼,笑出声的吧。”
旻儿挥两下拨浪鼓,六哥问他:“你这是,跟父皇打招呼呢?”
又是两声响。
六哥笑看着他手里的拨浪鼓,“行,会出声就是好事,总有听到你叫‘父皇、母后’的那一天。”
六哥在这里,夏嬷嬷便抱着旻儿告退了。听着他的拨浪鼓的声音渐渐远去,六哥说:“今儿太后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很难。”我中肯的说。
“不信我?”他逼近我。
“你以前不总说你有你的不得已么?”我后退一步。
“小心!”
我是穿好鞋袜直接从大石头上站起来的,这一退,就落了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六哥拦腰抱在了怀里。
“你啊!”六哥抱着我直接往正殿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靠路边跪下,我被抱到内寝的塌上放下。
“每次听人说你少年老成我都想笑。”六哥在塌边坐下。
“人前嘛,这坤泰殿不是咱自己的地盘么。”我小声回嘴。我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人前的端庄那是为了撑起皇后这个身份而已。真正的我,就是下水摸鱼,还会险险要掉落水里的这一个。
“莳宜,你听我说。”
我抬头盯着他,什么话要这么严肃,又叫上大名了。
“我之前也认同魏先生的看法,觉得联姻是很好的和大臣结盟的方式。可是,经过随王之乱,这一切早就被推翻了。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根本不成立的可能牺牲我自己的幸福。”
“可是,我们要面临的也许远不只这一个问题。”
“对我们有信心一点。”
我点头,不管怎样,我总要尽力去做,不能退缩。因为,我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伸出小手指。
“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他嘲弄,但还是伸出手指和我拉钩。
“那天萧栩跟我拉钩来着,他还把着旻儿的手也拉了勾。”
他坐到榻上,把我的头移到他腿上靠着。他微侧着头,好像在回忆似的,“我想想,你头回拿你那胖爪子要跟我拉钩是什么时候。”
胖爪子,我掐他大腿一下。
“哎哟”他叫一声然后抓住我的手,“嗯,现在是长成纤纤玉手了。泡茶弹琴什么都很好看的。”
有完没完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你头回拉钩啊,想起来没有?”
“好像是要我教你写你的名字的时候,还说以后都会乖乖听六哥的话。我呢,就被哄住了。把小丫头抱到我腿上坐着,扶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林十一’,结果人家还说没写对。”
我有点印象了,是有这事来着。小时候老太太给我个护身符,上头是刻了我名字的,我就认得两个木头念林,因为大门口挂的匾上第一个字就是这个字,后头的就不认得了。喜滋滋戴在脖子上,回去的路上就不住拉出来看看。还告诉我娘这上头是我。
结果我娘说好像不是这样写的。我娘识得的字不多,她只识数。她说我的名字就是‘林十一’,不是上头这么复杂的来着。
孙妈也不识字,于是我就跑去找六哥。趁他一大早在屋里的时候去他门前等着,不然就要晚上才回来了。结果等着等着我就坐着打起盹来,还靠在他门上。他一拉门我就四仰八叉的跌了进去。
我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外头,故意这么一拉我就狼狈的跌进去了。还好他的屋里铺着厚地毯。
可当时我不知道他知道啊,被他抱起来一哄就以为真的是不小心,也就不计较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就扯了护身符出来问他上头是不是我。
“不是你,是你的名字。”
“教我写,六哥,教我嘛。”
“可是我要去学堂了啊,时辰快到了。”
“就写一遍,一遍就好了。”
他一脸为难的看着钟漏,我就说我以后都会乖,都会听他的话。他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抱我坐在书桌后头,把着我的手写‘林十一’
“不对、不对,和这个上头的字不一样。”
“这三个字简单一点啊,再说林十一、林莳宜差不多嘛。”
“差得多,一个是小名,一个是大名,要学大名。”我固执的说。叫起来是差不多,可刚才六哥给我解释了一下上头的字,说是谐音。这个是大名,十一只是小名而已。
“那好吧。”他这才教我‘林莳宜’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的,直到我能歪歪扭扭的写出来。
“你不是要去学堂么?”等学会了我才想起这茬事,他怎么不急了呀,四哥五哥也没过来催他。
“刚想起,先生今天有事,放一天假。”
“我会写自己名字了。”我得意的宣布。
“写得这么丑,好意思说会写了。拿好!”他重又扶起我的手,一笔一划的练起来。到吃午饭的时候,我已经能把三个字写得,厄,一般大小了。
好像那是第一回跟他拉钩来着。我沉浸在回忆里,忽然有人敲门,“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