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凉王府那条直通映雪湖的映雪长廊之上,缓缓走来两人。
一人虎背熊腰,面如黑玉,一看便是性情中人,眼里揉不下沙子。
一人面若石膏,fēng_liú倜谠,有文人墨客的儒雅,同时也不缺征战沙场的勇毅。
高翠兰看到这两人,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惊讶之情,随即又被一股愤怒之色代替。
那两人走到映雪湖畔,齐刷刷跪在徐骁面前:“范鹤鸣、杨廷熊,拜见义父!”
高翠兰脸上怒色不可遏制,胸脯一起一伏,顿时气血攻心,若不是林婉儿伸手扶住,很可能仰头倒下。
不止是高翠兰不解,就连林婉儿也是不解,暂且不提范鹤鸣,像是杨廷熊这种星型耿直的汉子,优点和缺点并重,虽然平日里的行为有待商榷,但是最是嫉恶如仇,不可能站在司马尺队伍里,为虎作伥。
至于范鹤鸣,这个娶了十房姨太太的儒将,林婉儿一直都瞧不起,可是他好歹也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不懂得忠义两字。
但是在关键时节,两人一同站在了司马尺一边,于情于理都极不合理。
徐骁抬头望了望两人,并不因为两人的变节而愤怒,反而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廷熊,你这是为何?”他问的很轻松,没有指责,只是淡淡的问了“这是为什么”,像是平常聊家常。
杨廷熊低头抵在地上,声音依旧如同洪钟:“杨廷熊qín_shòu不如,但是义父,司马许诺廷熊,攻下中原,进入上京城,开国功臣之首便是廷熊,这个诱惑。廷熊拒绝不了。”
大魏国建国之初,陛,按功绩绣刻二十四功臣画像,首屈一指便是平定大半江山的西凉王徐骁。其次便是德才兼备的夏侯襄阳,再次便是潘春伟和陈贤等人。
听到杨廷熊的解释,徐骁却摇了摇头:“廷熊,和义父说实话。”
杨廷熊浑身微微一僵,沉默许久:“义父。功名利禄杨廷熊看不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中,但是心中有郁结不吐不快,说起来廷熊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什么仁善之人,一辈子都是征战沙场的莽夫,其他事情都做不来,不像魏松和司马尺那般可以独当一面,也不像高翠兰那般可以写出兵法韬略,更不像范鹤鸣那般安家立业。说到底,廷熊只能一辈子生在沙场,死在沙场,沙场裹尸,虽死而尤不悔。廷熊只恨晚生,只羡慕当年的义父可以轰轰烈烈征战沙场,那是何等痛快。西凉军入主西凉,和西胡的所谓战争,实在太过无趣,杨廷熊喜欢战场。平生所愿便是征战中原,和那夏侯襄阳战上一场,问一问谁是天下真英雄。”
“义父,司马尺曾经答应廷熊。不会伤害义父分毫,所以才……请义父见谅,若是廷熊没有死在逐鹿中原的战场上,必定亲自到义父面前谢罪,但是今天西凉兵一定要走出雪拥关,走进中原。”他的头更低了一些。
林婉儿微微一愣。首先冒出脑袋里的一个词语是:天真可爱,这个黑大汉的内心逻辑竟然是这样的简单,就好像一个童子军,做出了骇人听闻的杀人事情,心中却不曾赶到害怕,只求心中些许痛快,天下安宁和百姓生死都看不在眼里。
徐骁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望向极远的地方,好像回到了那个战乱缤纷的年代:“说到底,你是心中不甘,不甘心平庸在西凉一辈子。可是啊,廷熊,你不知道,无论是义父,还是夏侯,最痛恨的便是你所谓的群雄并起的时代,最憎恶我们博取功名的那个时代。义父不懂夏侯,或许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可是义父痛恨那年代,不是因为战火连绵,生灵涂炭,也不是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而是因为更纯粹的东西,对美好事物的追求,那是人生而拥有的愿景。诚如婉儿姑娘《西厢记》所言,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如儒家所言,父慈子孝,人之初,性本善。”
林婉儿暗自咂舌,平日里看西凉王一副农家老汉的样子,整天呵呵乐呵,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哲学家,说出的道理是真真的好,想来平日里整理菜园的时候,他停下手头锄头,仰头望向王妃雕塑的时候,心中想到的便是更纯粹的美好事物吧。
杨廷熊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他觉得死在沙场便是自己最好的归宿,没有战争的天下怎么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徐骁自嘲一笑,不断的摇头:“义父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还想用三言两语劝动你,你的心意已决,义父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世间之事这点不好,有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本是一点就通,可是总要打杀一番,才能定出对错。”
林婉儿点点头,极为同意徐骁的话,有些道理很简单,但是总要打一架,分出强弱之后,强者说的话才有分量,这样实在麻烦。
他望向跪在一旁的范鹤鸣:“鹤鸣,你又是为何?”
范鹤鸣也是低头不语,心中缘由似乎比杨廷熊还难以开口,他跪在地上半晌方才开口,开口也只是重复道:“范鹤鸣该死,范鹤鸣该死……”
看着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本就对这位儒将感官极差的林婉儿更是有些恼火,这种男人娶了十多个小妾,无论人前多么儒雅,背地里都是肮脏不已的。
司马尺双手插在袖子里,缓缓站出身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范鹤鸣啊,范鹤鸣,你这痴情的种子,能让你鞍前马后,只能是女人了。”
范鹤鸣不再言语,他心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