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午膳,苏嫣便坐在镜前仔细梳妆,姣白的脸庞上以螺子黛描出两弯柳叶眉,瞳若剪水,瑶凌髻上斜缀了一串白珊瑚玉胜,两缕乌发柔顺地垂在胸前,衬出细白的脖颈,错落中尽显妩媚风情,简约而华丽。
淡紫色菱裙,一支手工绣制的丝绸缎带束腰,荷叶袖摆,垂顺腰身,端的是娇俏可人。
桑榆遣退了婢子进来,低声儿道,“回小主,奴婢已从王公公处得了消息,现下夏姬确在琉璃殿伴驾。”
苏嫣施施然起身,腰身轻摆,“既然如此,咱们便也往琉璃殿去罢。”
桑榆顿了顿,道,“此前陛下多次邀小主同去行宫,可小主既已决定不去,缘何此刻出现,可不正和那夏选侍撞上了?”
苏嫣含笑摇曳出了殿门,“怎地在我眼中,却和你瞧见的正好相反呢。”
一路往琉璃殿而去,瞧见那墙头的紫荆花开的茂盛,恍然间入宫已是一载,苏嫣倚在榻上,满眼柳色深浓,荏苒弹指间。
废旧的宫墙映入眼帘,苏嫣一时五味杂陈,便问道,“嫣华宫怎地破落成这般模样了。”
兰若就答,“秀不知,前些日子皇上下旨拆除嫣华宫,许是要兴建其他宫舍,至于究竟如何,不曾有人知晓。”
“人去楼空,拆了也好…”
兰若不明白自家秀为何忽然感慨颇深,遂命小侍加快了步伐。
琉璃宫地处坤元殿正北,素来为皇家赏乐观舞的别苑,后殿设有飞燕台,专供伶人舞姬表演而用。
说来也巧,苏嫣前脚才到,宜妃的步辇便姗姗而来,与她行了个对面。
“不是说妹妹称病,连行宫也不愿去得,如此清高孤傲,竟是要来此地觐见陛下,”宜妃乜斜了一眼,对身后的凤琴姑姑道,“还是原本就是陛下本没将妹妹计算入内,这会子来求见了不成?”
“宜妃姐姐如何做想,与我无干,想来和自己的棋子分享圣恩的感觉,定是不错,可惜妹妹我无福消受了,”苏嫣微微颔首,“王公公,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王忠明心知这嫣蕊夫人性子不同寻常,陛下几次召见皆是未遂,今日不请自来,委实琢磨不透,便连忙应下,“陛下正在午憩,夫人稍等,老奴这就去。”
宜妃袖摆一挥,“慢着,也替本宫通报一声,就说本宫亲手煮了冰糖白梨膏,替陛下消暑。”
王忠明躬身退下,宜妃不屑道,“妹妹既已知道如今夏选侍正得圣宠,又何必来自讨没趣?我瞧着夏选侍样貌娇嫩,不知比妹妹你如何?”
苏嫣拂了拂裙摆,明眸善睐,“想来宜妃姐姐心里明白的紧,若是陛下当真如此喜爱夏姬,您也不必赶来应景了,至于究竟是谁自讨没趣,一会子便知。”
宜妃却似是惋惜地道,“得宠失宠,新旧交替,本就是寻常之事,妹妹不甘心也无法。”
苏嫣不语,随手指着墙头的花枝问,“如今气候热了,鸟儿乱叫,惹得我心烦的紧。”
风琴姑姑神色一沉,瞥见宜妃面色不善,遂道,“还望小主注意言行体统。”
“姑姑这话就奇了,我家秀说的是鸟儿罢了。”
宜妃抬手示意她噤声,王忠明便过来一弓腰,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流连,徐徐道,“陛下请夫人入内,”苏嫣坦然地福了身,宜妃却是脸色剧变,王忠明又道,“陛下还说,天气酷热,请宜妃娘娘回宫歇息,不必劳动。”
“你!”宜妃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你这奴才如何禀报,本宫要见陛下!”
王忠明不卑不亢,仍是道,“娘娘请回。”
苏嫣轻巧地转身,“这本是寻常之事,姐姐休要不甘心。”
殿门外宜妃吃了闭门羹,终是拂袖而去,将那碗白梨膏一并带走了。
琉璃殿院墙深深,仔细聆听,并无丝竹之音,眼见到了寝殿门口,便见崔尚仪静立等候,掀帘道,“小主请,陛下在内歇息。”
四壁冰炉凉爽,越近寝殿越是宽阔,到最后竟是一面露天畜,床榻就设在一丛帷幔之下,与花树鸟鸣合为一体。
隔着帘幔,段昭凌的声音淡淡飘来,“嫣儿,可是你来了?”
苏嫣望着他身旁那一抹人影,道,“臣妾不知陛下已然安寝,在此处多有不便,这就告退。”
帷幔晃动,高大的人影踱至身前,她抬头,他俯身,“朕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便只有这些话要说么?”
苏嫣欲言又止,“可陛下如今有夏选侍在…”
段昭凌不等她说完,便已执起她的小手,往畜而去。
夏姬正跪坐在榻前,把扇替皇上扇风儿,猛然间就见皇上揽着苏嫣进来,丝毫不将自家放在眼里。
“朕正好乏了,你替朕柔一柔穴位,陪朕安寝。”段昭凌反手将她放在榻边,苏嫣故作为难地望着夏姬,“段郎,此处还有旁人在呢。”
夏姬这才惊觉,忙地过来行礼,“陛下,奴婢方才那歌谣还未唱完…”
“改日再唱,你先退下罢。”段昭凌就连目光也不在夏姬身上多多停留,苏嫣心道,这男人是何等的薄情。
“臣妾可是侍奉不周?陛下莫要生气…”夏姬慌乱道,她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单独侍奉皇上,怎可轻易被旁人夺去。
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便是同为女子,也着实教人心疼。
苏嫣便挣扎着起身,“原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难为夏选侍如此。”
段昭凌却箍住她的腰,竟是往怀中一靠,柔声道,“朕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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