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云颠。/p
正堂之上高坐着一个人,锦衣华服,纤长白皙的葱指摩挲着面前铺开的花笺,一支腊梅卓然傲立于淡绿的信纸上,幽幽的逸着清香。/p
“你可知承影纯钧?”那人抬起头来,美目流转,顾盼生辉,是一名极为惊艳的女子。/p
堂下正襟危坐一名须发皆白的男子,虽看起来已过古稀,却眉目俊朗。听罢女子言语,他眉宇间略过一丝迟疑,掩饰着端起手旁的茶盏,“倾城夫人所说可是上古时的两把名剑?”/p
“你知道我所说的是两个人。”被唤作倾城夫人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素手支颔,神情倦懒,宛如一副画卷。/p
“落花仙子和微雨公子?”男子避开女子的目光,不由应了一声。/p
“是极, “落花”、“微雨”,本是极清美的景色,但用到天人阁的此二人身上,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与落寞。”女子吟罢,轻叹了一声,提起桌上的紫毫笔,在花笺上写了一行娟秀的小字,轻轻吹了吹,待得墨迹干透,将花笺折起,让身旁的侍女盖了火漆封印。/p
“风骨兄,这封梅笺信拿去给姬纯钧,他知晓该送给谁。”女子示意将花笺交给白衣男子,蛾眉一挑,似是又想起了些许往事。/p
男子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花笺,一缕幽香,让他心神一荡,险些将花笺落在地上,忙收摄心神,告罪了一声,缓缓退出。/p
待男子离去,女子又叹了一声,整个人似乎瞬间垮了下来,瘫坐在台前。阁外烟雨蒙蒙,依稀的群山笼罩在了一片飘渺之中,却也使得眼前之景也如梦幻般迷茫起来。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金戈铁马,叱咤风云的英武男子,她依然清晰记得他刚毅的眼神,笔直的腰杆,以及那把从不离身的黑罡刀。/p
“东溟王,你在远方还好么?”女子又叹一声,微微起身,伫立窗前,默默地盯凝视着庭院中的几株芭蕉,时至初秋,碧翠如娟的蕉叶已有些许泛黄,忽一阵秋风袭来,羸弱的叶子在雨中随风鼓荡,堪堪在雨中支持,一阵淅淅沥沥之声,极尽哀婉,如泣如诉,令人悲痛莫名。/p
大新朝少康帝天启三年。/p
清秋,又是清秋!落鸦迟暮。/p
新丰城位于大荒东北,北临玉照国,东临大海,地处通衢之地,物产富饶,乃大荒名城,有“天府之城”的美誉。新丰城故名丰都,是旧时玉照国国都,以富甲天下得名。/p
据《列国志*天下名城》记载,大新始建二年,始祖皇帝派上将军司徒澄光出征玉照,玉照国主坚守丰都,历时八余月不降,城内将士易子而食。于是司徒辰邦以西极巫术,炮制毒丸,用投石车投入城中,城破后,又恣意屠戮,致使偌大的丰都恍若鬼都,四处尸横遍野,氤氲密布。后来始祖皇帝不忍旧城荒废,命国师玄真子取东海之水洗城,重建新城,更名为新丰城,定为东都。/p
经大新始祖皇帝、武帝、少康帝三代的兴建,新丰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城中店肆林立,平日里客旅喧哗,来往船只应接不暇,隐隐有越大新都城望京城而居大荒之首的气势。/p
宽阔的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寂寂的夜透着丝丝寒意。云逸穿着一身早已洗的发白的粗麻长衫,顶着明月星辰,从街角走来,他在一座大院之前停下脚步,在月光下抬头望了望额匾之上的“国子监”三个大字,不由的低头整理皱巴巴的袖摆,摇头苦笑着,将书卷夹在臂间,缓缓趋步走上青石台阶。/p
此时,国子监的大堂里,早已灯火通明,一方高台之上,太常公魏风骨正在慷慨激昂的布道。大新历朝皆极重讲学,在望京都和新丰城分设国子监,时人称为“北监”和“东监”。监生多为大荒各地名士,历朝三公九卿多出于此,不少富贵人家多方打点,以图子嗣能够入学国子监,日后飞黄腾达,光耀门庭。国子监治学极严,每日有早中晚三课,此时正是晚课。/p
云逸屏着呼吸走进讲学大殿,身上的粗布长衫与殿中众学生的锦衣华服显得格格不入,时不时的引来旁人的恻目,云逸紧闭着唇角,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坐下。/p
太常公魏风骨曾与大新武帝在位时的国师玄真子并称“大新庭柱”,国师玄真子自裁于不周山后,魏风骨声名更隆,今虽已年过古稀,须发皆白,但一袭白衫,举手投足间,竟有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使人神往。/p
“人体内有乾坤二气,修道之人,便是以此二气在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直至可驱使为世间万物,不拘于形,便是“天圆”;身在北海,可知苍梧之事,能感知过去未来现在,这便是“地方”。若有一日能达“天圆地方”之境界,便可羽化登仙。”/p
百余名学生坐于台下,凝神静听。太常公学究天人,精研上古流传下来的修仙问道之术,有移星换斗,逆天改命之能,若论学识之广博,数百年来,无有出其右者。/p
“先生,寻常人也能达到此境界?”角落里有人忽然问了一句,众人看时,却是一名衣衫寒酸,约有二十岁光景的学生。那学生身材消瘦,眉宇间却颇为清秀,混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息,正是刚刚进来的云逸。/p
魏风骨闻言一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轻叹一声,摇头道,“说来惭愧,我一生阅尽天下书卷,也未能窥天地之万一。难!难!难!”/p
云逸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似乎有一团火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