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东海大地却依旧愁云密布,秋雨绵绵。/p
新丰城东镇抚司湖心水榭之上,无上真人垂首静静而立。不远处的湖岸边,王青山穿着蓑衣,撑着一杆金丝鱼线,悠然垂钓。/p
这东镇抚司衙门后是历任镇抚使官员的官邸,前任主人潘文虽只是个正是三品统制,但却已是这东海地界最有权势的武官,自他入主东海,便对这方圆约一里的院落数次翻新加盖,楼台水榭、青山碧湖一应俱全,且构造精妙绝伦,仅就遍地的绿植花草,种类之繁多,品相之绝美,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p
王青山在雨中已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仿佛入定了般纹丝未动。/p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王青山忽然轻吟了一句,从湖边站起身来,看了眼身侧空空如也的草篓,神情竟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苦涩。/p
王青山来到这东镇抚司也不过三天,可东海的局势却远远比他料想的还要错综复杂,现在莫说是肃清官场与匪患,仅仅是厘清官员、怒鲛族与江湖势力的关系便已让他有些烦闷。这些人早已深入东海的市井庙堂,盘根错节的背后,是钱财与权势交织在一处的阴谋阳谋,若非深入其中,绝难分的清真真假假。/p
看到无上真人在水榭已等了多时,王青山穿过廊桥,大步进了亭子,早有侍从上前帮他卸去斗笠蓑衣,换了身干爽的罩衣。/p
“见过将军!”无上真人不敢怠慢,见王青山进了亭子,忙上前躬身施礼。/p
王青山一边更衣,一边拦道:“真人莫要多礼,朝廷派你我二人来这东海,我们便俱是为皇上效力的臣子,不分官阶大小。”/p
“是!”/p
王青山乃是少康帝跟前的大红人,又是官居正二品的镇东将军,比之东海道地方大员从二品的布政使还要高,论官职,已是位极人臣;论实力,有数万精卫军在手,在东海可谓权倾州府,只手遮天。/p
无上真人知王青山只是客气,自然不敢真个托大,仍是恭敬恭敬的施了一礼,这才将今日在河道与九曲连环坞、鹰愁崖之事一一禀报。/p
“张谦也算战死,吩咐下去好好厚葬了吧!”王青山认真听完,问了几句其中的细节,神情更是严峻。若说前一日封锁河道,只是试探各江湖势力的反应,今日登船临检便已是下了最后通牒。九曲连环坞与鹰愁崖虽是不相往来,可精卫军一旦封锁了河道,便是绝了他们在河道上吃饭的家伙,必遭他们的奋起反抗。/p
此番冲突本就在王青山计算之中,只是不曾想,鹰愁崖老九竟然死在了九曲连环坞的船上,这仇怨结的颇深,恐怕鹰愁崖睚眦必报。东镇抚司虽乐于见他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但东海之地赫赫有名的两大江湖势力火并,必将牵动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东海动乱,最终得利的绝非是大新朝廷。/p
想到此,王青山招呼无上真人落座,等侍从奉茶完毕,这才道:“真人可否觉得这事有些蹊跷?”/p
无上真人忙将递至唇边的茶盏放下,正色道:“九曲连环坞虽是东海航运的江湖帮派,可萧家乃是出自名门,既懂朝堂法度,又深谙江湖规矩,行事向来八面玲珑,纵横东海几十年,从未听说有什么大仇家。此番鹰愁崖之事显然绝非九曲连环坞所预想,更何况........”/p
无上真人言语忽的顿了顿,刻意避开的眸子中寒光凛冽,“此番杀死鹰愁崖老鹰之子的并未是九曲连环坞的人,而是云逸!”/p
王青山闻言明显一怔,深深盯着无上真人许久,确信不是他公报私仇,刻意嫁祸,这才徐徐道:“九曲连环坞与鹰愁崖若火并,东海必乱。真人当时在船上,为何没有出手制止云逸?”/p
无上真人吃了一惊,王青山显然极为清楚自己与云逸的过节,怕是定然怀疑自己借刀杀人,忙一拱手,道:“将军明鉴,我当时被船上的一名善使寒冰真元的女子所牵制,难以抽身。”/p
寒冰真元?王青山闻言神情闪烁,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中疑惑,她竟然也来了东海?口中却平静道:“若是如此,那九曲连环坞此刻必然明面上已将云逸奉为了座上宾。”/p
无上真人见王青山不再细问,这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九曲连环坞似乎早已与云逸几人熟识,云逸杀了人,他们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云逸,万不得已时,恐怕会将云逸交给鹰愁崖也说不定。”/p
“该是我们放长线的时候了!”王青山晃动着手中薄如蝉翼的茶盏,忽的说了一句,声色已是冰冷如霜,他原本冷峻的神情似乎骤然释然,朝着无上真人露出邪魅的一笑,“此番又要辛苦真人去趟九曲连环坞了!”/p
烟雨中的九曲连环坞水寨,伫立在一片幽深曲折的芦苇荡正中,好似一座铜墙铁壁的黑色城池,虽然没了天晴时候码头的人声鼎沸,可四周遍布的暗探以及码头戒备森严的赤羽精锐,无不显现出一股肃杀之气,威震东海的九曲连环坞果然名不虚传。/p
云逸几人随着萧承道在这片芦苇荡之外换了艘小船,一叶孤舟在雨蒙蒙的湖面上摇曳,缓缓深入这龙潭虎穴之中。/p
不多时,小船已靠近了水寨正中的码头。/p
码头上,为首站着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留着一缕山羊胡,戴了一副石头的古镜,撑伞正往这小船望来。/p
未登船靠岸,萧承道远远便朝岸上的人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