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陛下在里面等您”
刚下马车,便又人过来禀报,我看了眼张良,但见他脸色全无变化,好似意料之中一般。
“子房知道陛下今日要来?”
张良垂下眼帘道:“怕不止是今日罢!”
“是”仿佛为了佐应张良的话,身边的仆人道,“陛下几日前便派人来问侯爷几时回来,这几日更是下了朝便来这里坐着,说是等侯爷来有事商议!”
果然没有什么事能逃过这个男人的算计,我停了拍不疑的手,问:“子房可知道,陛下今日为何而来?”
张良浅浅一笑道:“怕是不放心楚王信罢!”
“韩信?陛下不是已经夺了韩信的兵权,将他从齐王改封为楚王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帝王之心,良从何勘探!”
看他淡然的表情,我知道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道明。停了口,将不疑往边上的下人手里一放道:“我和你一起去!”
“好”
我以为,涉及到韩信的事,他会拒绝,却不想他如此坦然的答应。
“子房不怪我太多关心楚王吗,上次陛下要夺取他的兵权,降他的爵位,我也是从中破坏过,才使得陛下改封他为楚王!”
他微笑着摇摇头,转身往刘邦所在的方向走去。
“子房”
我张了张嘴,看着他缓缓走远。
春日午后的阳光分外温暖,他往前走去,衣袂翩翩。
“阿若是良的夫人,永远是,即使对方是楚王!”
渺雅的声音飘来,仿佛来自远方,斑斑驳驳的树影随着他的走动逶迤舞动,让人恍惚。
这样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男子,这样一个清雅绝伦的男子,这样一个有着夜一般漆黑莫测眼眸和超越这个时代谋略的男子——张良。
我何其有幸!
“阿若”
听到声音,我翘起眼,但见他回头,轻启唇角,淡柔一笑。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阳光太过晃眼,那一刻,只觉得四周的鸟鸣声和虫鸣声也恍然停了停。
“子房”
我轻呼,张良的眼眸微微亮了亮,我继续道,“那个鹤真美!”
“什么?”难得他一直风波不动的眼神微微有些错愕,我一呆,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张良手边落地式的彩绘石雕仙鹤灯具,眨眨眼道,“我说的是子房手边的那个!”
张良眼眸微微一斜,轻笑一声,转过身,飘然前行,临转身前,只静静的望了我一眼,那一眼,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谋略者固有的狡黠和似笑非笑。
我站在树影下,呆呆看了许久,看他过了苑中的石桥才匆匆跟上。
进了厅子,但见一个男子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阴影处。
身后的是一只小型的鎏铜流云纹熏炉,炉上的仙鹤以金粉匀头,勾以彩绘,显得流光溢彩,炉上袅袅的青烟笔直上腾,模糊了他的身影,此人正是刘邦!
“陛下”
“子房,你终于回来了”
刘邦的声音显得有些高亢,转过身,几步走了出来,两鬓有些微霜,看起来比以前老了些,穿着简便的服饰,说是简便,依旧让人感觉出一种华丽,衣服虽华丽,只是气质仍是够不上身上这高贵的服饰。
“朕听闻你近日便回,可是日日盼望着呐,这几天回到故乡的感觉如何?”
“多谢陛下关心,几年战乱,故韩之地,民风凋敝,良的那些亲族早已远遁他乡,所赖陛下结束战乱,百姓苦难也暂时结束!”
“苦难结束了便好,只是——”刘邦长叹一声,“大汉刚兴,六国人人思求复国,再加上朝上诸臣名为臣子,实际都为我大汉的兴邦之人,不好把握呀!”
“陛下可是担忧朝臣犯上?”
“什么上不上”刘邦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席上,端起酒杯,气闷的喝了口,放下,捋起衣袖,有些气闷道“和子房说实话吧,根本就是没上没下,宴会之上,大声喧哗,目无帝臣,你说,既然……”他停了停,改口道,“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勾肩搭背,赌酒撒泼;朝堂之上,大声驳斥,行为放荡,说到气愤处,还拔剑击柱,简直……更让朕不安的是,这些人常常聚在一起不知谈些什么……”
看到刘邦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刘邦停住口,道:“阿若因何发笑?”
我走过去,跪坐到刘邦对面下首的垫子上,执起酒勺,舀起金黄酒液,慢慢注入案上的酒爵中,道:“我笑只不过是为陛下高兴,试想,陛下亲近臣民,臣民才会如此,若是个暴君,臣民只会将愤怒放在心底,陛下可听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酒水在我的话音中慢慢溢出,我放下酒勺,转头看向刘邦,他正怔怔看着酒爵出神。
“国家便如这爵一般,水满则溢,如果陛下对爵内的酒施加压力,陛下觉得是爵裂还是酒裂呢?再如果是那凶猛的山洪呢?陛下,难道疏导的方法不好过围堵吗?国家刚兴,诸位大臣战功赫赫,陛下前车之鉴……当然亲近是一回事,过分了自然不行!”
“阿若说的是有道理”刘邦哼了哼,“只是这鸟皇帝当的有名无实,着实憋屈的很!”
张良笑了笑,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室内角落的琴边,跪在下去,抚手捋平衣袂,扬手往古琴琴弦微微一拂。
清凌凌声音如水波一样荡过让人好似置身清泉之畔。
“朕今日来可不是来听子房弹琴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