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我有些怔忪,熟悉的府邸,熟悉的门,甚至连那探出墙头的草木都显得那般的熟悉。
这是一年前张良被囚彭城时居住的地方,而今再回彭城,他依旧选了这个府邸作为自己暂居之处,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回忆吗?
“张良,子房”我轻轻的呢喃着他的名字,蓦然觉得他的名字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甜蜜。
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不过就在昨日,而今却已是一年有余,鸿门之宴,斗智斗勇,千钧一发之间已是时光荏苒?为何我竟觉得如此的短暂,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点点滴滴,他的温柔,他的狡黠,他的沉静高贵,都好似在眼前。
正想间,吱呀一声,门开了,我猛抬起眼,心陡然跳到嗓子眼,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慢慢开启的木门。
会是谁从里面出来,会是——他吗,是张良吗?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大约半年前还没逃离彭城时的事,那是八个月后再见到他,他雅然靠坐在石台之上,手执竹简,水纹般衣袍垂落一地。
我走到他身后,也许是听到声响,也许是出于敏锐的直觉,他缓缓的起身,转过头,翘起眼,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悠然一笑。
就是这样的笑,不足于颠覆世界,却足于明媚众生,或许就是那一刻,心动的感觉不知不觉的伏在心底。
同样的彭城,同样的府邸,同样的人和事,他会在干什么呢?
门彻底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僮仆模样的人,他一出门,便站在台阶下,似乎是出来送人,果然——
“各位大夫慢走”
大夫?我慢慢松开拉在手心的缰绳,怔怔的望着那几个人,门口三四个长须男子从府中步出,身上背着长条形的箱,身穿暗色深衣,胡子大多花白,只有其中一个是黑须的。
他们边走边说,全都叹着气。
大夫?张良的府中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大夫出现?我的内心被一股巨大的不安所填塞,眼看着那些大夫就要走远,门就要关上了,我赶紧跑上去。
“别关门,等等,我要见成信侯!”
关闭的门顿住了,又开了,那僮仆探出头:“你是谁,可有拜帖?”
“拜帖?”
“算了”那僮仆嘟嘟囔囔,“侯爷现在谁也不接见,你还是等个把月再来吧!”
门再一次关上了,我几步跨过台阶,跑到门边抵着门道:“等等,我是杜若,成信侯的好友,麻烦转告……”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僮仆伸出脑袋,大睁着脑袋,活像见了鬼一般。
“您叫……”
“杜若”
“您就是侯爷未过门的夫人……”
“我……”
话还没说完,那僮仆突然转身便跑。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那样子好似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般,看到他消失在拐弯处的身影,我收回目光,推开半掩的门,迈步进入,还不等另一只脚迈入,突然从不同地方涌出很多人。
“夫人在哪?”
“这呢,夫人可把您盼来了”
“夫人,你可来了!”
“夫人,你,快——快快去看看侯爷吧!”
张良,内心的不安再一次放大,我抓着其中一个道:“侯爷他——”嗓音不自觉有些颤抖,“他怎么了?”
“他……”
在场的人蓦然静了下来,我松开手中的布料,轻声问:“你们为何不说话,侯爷他怎么了”
“大王……”
突然有人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抬起头,但见远处长廊上转来一个中年男子,长须,长袍,那气度和上次见他又有所不同,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汉高祖刘邦!
“大王安”我垂头跪了下来,却不料手腕被人扶了扶,便顺势站了起来,只听刘邦道:“阿若,不,应该叫你成信侯夫人……”
“大王”我环顾四周,“他呢,子房在哪?我想——见他”
刘邦停了话,望着我,我亦望着他,他的眼不若张良的漆黑,有些褐色的眼珠绽露着霸者的淡然和长者的祥和。
“……大王”
我微出声,刘邦却垂下眼,转过身,微叹了口气,轻声道:“跟我来”。
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我提起衣踞,快步跟上刘邦的脚步。
他走的不快不慢,好似心事重重,穿过重重叠叠的院落湖亭,沿着长廊到了一处再熟悉不过的小院落,这个院落在府邸中相比其他的院落而言比较僻静,拱洞前延出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静静的曲绕进林木丛中,一进典型的秦汉风建筑隐现在嫩绿的枝桠间,微微的晨光下,依稀可见建筑外那一圈典雅的木质长廊。
“大王”我扭头看着他,他的脸湮没在树荫之中,淡声道:“子房便在里面”那声音淡的好似没有了似的,完全没有历史上说的那般的威严,高高在上。
我缓缓的回头,眼前的景物好似有些昏眩了一般,双脚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在石径上一点一点的挪过去,随着脚步,花障不断往前延伸,蓦然眼前豁然开朗。
悠然的树荫下,一座黑瓦淡雅的秦汉风建筑坐落在小池边,建筑边,人造清泉汩汩的从石缝间漫出,让人有一股回到山里的错觉。
“子房”我加快脚步扑到门边,探出手,刚想推开,突然又害怕了,手扣在门上,额头抵着木门,好似贴着他瘦弱的怀抱一般。
“进去吧,他便在里面等你”低低的声音飘过耳畔,我一颤,睁开眼,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