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灌食终于结束了。她因为挣扎反抗,疲劳过度昏睡了过去。护工拔出了由鼻孔插进她胃里的管子,带着那剩下三分之一流体的食罐,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他轻轻俯身跪在地板上,替她把身上的绳结松动一些,但他不敢扯下她嘴上的胶布,他怕她呕吐出来,会让刚刚受的苦前功尽弃了。刚刚他在军医们给她灌食的时候,看到她痛苦不堪的样子,他的心比她要痛上百倍,他恨不得拔枪杀了那些家伙。但这一切都是他授意的,其实他可以找个离着卧室最远的房间躲起来,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不亲眼见这一幕,但是他没有,他偏偏要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让她所受的折磨的像把钝刀子一样凌迟他的心。因为追究起来,那个带给她痛苦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在用这种极端残酷的方式向自己展开报复。
“原谅我,凯蒂,我已经从前线消失了四天,我只剩下两天的时间,我得在这48个小时之内确认你会好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低垂的脸颊,她是那么焦黄虚弱,像是一朵被烈火炙烤到失却水分的蔫枯花朵。
“你一定要安然无事,在找个世界上,只有你有伤害我的能力。不要给那些下流胚子任何机会。”他的指尖沿着她枯瘦的脖子缓缓下滑,抚摸到了那渗着粘稠的呕吐物的棉质睡衣上。她的心脏在虚弱地跳动,她凸起的小腹,那里面的小家伙也在不安分地动着。是的,它还活着,它和那些玻璃器皿里的浸泡的标本不同,它那么坚强地吸附在母亲的子宫里面,顽强地活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心底竟然充满了希望。他在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仅仅是为了权力、名望和地位么?不,从这一刻起,他战斗的动力又多了一个。不,或许这个理由才是最最充分和正确的。
他并不是一名战功赫赫衣锦还乡的骑士,而是一个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悄然中途折返的士兵,她也不是高贵富有的女领主,而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并不能影响接下来仪式的神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念头,在他头脑中渐渐形成,他要像天鹅骑士罗恩格林那样,誓死捍卫和守护美丽的人间公主,在上帝面前庄严宣誓永远效忠于她。
他拔出佩带的短匕首,快步走到了窗前,割裂了窗帘和床单,裁成了一条红色和一条白色的绶带,将它们铺开了捧在手上,又轻轻搭放在了她的膝盖上。接着,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弯举起右臂,放在自己的左胸,用低沉而郑重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我没有洁净自己的身体,白色象征我内心的洁净,我没有华丽的披风,红色代表我随时准备迎接战斗中的伤痛与牺牲。
我在上帝面前庄严起誓,自今日起,我将效忠于你——我的唯一的女主人,碧云-周,请用你手中仁慈智慧之剑赐予我骑士的封名,玫瑰与剑将是我永远的神圣的图腾。
自今日起,我当牢记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公正,
自今日起,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
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 ,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将不伤害妇孺,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他说完了这段话,抬起蔚蓝色的眼睛虔诚而谦卑地仰望向她。她仍旧是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凌乱短发也垂了下来,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解开了她右手手臂的捆绑,低下头,深情地闭上眼睛,用嘴唇轻轻地碰触她冰凉的手背。
***
黑色的轿车离开了郊区的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着。车子的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戴眼镜的军官。他的身边,是一位穿着一袭蓝色长裙的东方女孩。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停车!”芷伊突然说到。
“什么?”艾克尔觉得诧异。
“我说停车!”她的声音在颤抖,她周身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有让自己如此失态。可是刚刚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让她无法不震惊。
艾克尔停住了车子,灰色的眸子望向这个美丽的东方女人。
“我受够了!我不会再跟你继续做那些活体实验!我不要再继续昧着良心做你的帮凶!”芷伊高声喊了出来。
“孔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我实验室的成员,我的助手。”艾克尔的声调不高,但是却透露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实验室的那些胎儿的标本来自哪里?如果没有买家,集中营的军医又怎么会做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意?正是你们!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