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见所闻,真的是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不,简直不止一次!
“师傅……”待晋余明与晋觅走得远了,石青方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孔弗,问道:“师傅您为何要让晋世子带晋公子去更衣擦药?”
“丑也出了,罪也请了,打也挨了,江丫头的气也出了……凡事讲求个礼尚往来,人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咱们怎好让人家这副模样回家去?”孔弗答得合情合理。
石青不由地忐忑了。
师傅又瞬间恢复成尚礼的大圣人了……
又将自己从‘蓄意报复’的圈子里给摘出去了!
又留下他一个人没赶上趟儿了……!
孔弗见徒弟表情不大对劲,不禁心生疑窦,于是出言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瞒着为师?”
石青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暗坑……我统共埋了两条路。”
“哪两条?”然而孔弗话刚问出口,却已经心照不宣了……
不用回答了,他知道了。
“就是东巷和南街这两个道儿……”石青有些维诺起来。
孔弗幽幽叹了口气。
江樱怔了片刻之后,也跟着了然了。
孔先生所居住的清波馆位置偏僻,较主城尚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因四周方圆近百里内皆是孔家祖传下来的良田与屋宅,故四周并无比邻,东西南北几条大道儿也都是自家的,故这才任性到了想怎么挖怎么挖,不用担心殃及无辜路人的地步。
而南街和东巷是连接入城官道的必经之处,试想一番若是晋余明和晋觅来时是走的东巷遭受了‘埋伏’,那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返程之时势必会选择另外一条路,便也是南街了……
然而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机智少年石青,却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却又不如暗算,便是这么个理儿了……
“人家既没能好好地来,怎能还不让人好好地回去呢……”孔弗有些不赞同,说话间直摇头,末了并将此种行径断定为:“如此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
听完这番话,石青已经愧疚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傅,徒儿……徒儿知错了……如此的确有失儒道风范,非君子所为……”
越说到最后,头埋的愈低。
忽然发现在原本的道路上越偏越远了……
而他的师傅。为天下人敬重的大圣人孔弗,却一直很好的游走在‘亦正亦邪’的缝隙之中,爱憎分明活的随心自在的同时,却又能很好的维持住光明伟岸的形象。令人挑不出一丝儿错处来,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石青暗暗决定,日后一定更加用心学习,争取早日修炼成师傅这样的能人……
然而,就在少年刚将未来的人生目标确定了下来之时,却听孔弗讲道:“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为师是很赞同你这种双管齐下的做法的。”
说罢,还嘉奖似得拍了拍石青的肩。
江樱将经过瞧在眼中,见状便刻意放缓了脚步,待与石青同行了,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你,石大哥。”
不管石青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于儒道人道有无冲突,但说到底却是为了给她出气。
且今日这气,她出的痛快了。
听小姑娘口气认真地对自己道谢,石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谢的,本也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情,待下回……我一定想个更好更光明正大的法子来给你出气——”说到此处蓦然一顿,而后连忙摇头改口道:“不不不,没有下回,没有下回了……”
这么说好似盼望着江姑娘被人欺负似得!
见江樱忍不住笑,石青略为窘迫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种不磊落、不道德的出气方式,我们原则上是不提倡的……”
江樱清咳了一声,学着孔弗方才的口气,一板一眼地说道:“其实,我也很赞同你这种双管齐下的做法。”
石青不由一愣,停下了脚步。
江樱却已追着前头的孔弗去了。
“狄叔……”唯独脚步缓慢的狄叔离得尚近,石青便把茫然的目光投向了他。
狄叔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不必问我——”
石青的话便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片刻之后,却听从自己身侧往前走去的狄叔恍惚丢下一句——“我也十分赞同。”
石青听罢沉思了片刻。
那他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孔弗没有明言,但石青却隐隐悟到了什么。
所以,许多事情的对与错,得要看你从哪个方面去判断吧……
客观与主观的差别便是极大的!
道理他都懂了,但是……大家普遍的都这么主观、靠自己的情绪来判断事情的对与错,真的不会太不成熟吗?
话是这么说,……可今日这事儿,他也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儿!
“师傅……等等我!”石青疾步追了上去。
于是,一行没有原则可言的四个人,愉快地讨论起了关于晌午要吃些什么的重要话题……
“上回炖的鱼头就挺不错!加些老豆腐进去……”石青表示融入这种话题完全不需要时间,无比踊跃地又道:“再削些牛肉片儿,用来做金汤肥牛吧?我知道江姑娘今日过来,昨日都把食材给备足了!光是青菜就备了十来种呢——”
石青邀功似得,孔弗却听皱了眉,一个劲儿的咳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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