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弗听得头昏脑涨,几番欲出言打断,可空慈大师总能十分自然地从他开口打断的言语中接上话,然后无限地延伸出新的话题来……
梁平也十分后悔自己随孔先生一同前来的行为。
毕竟他如何能想得到,远近闻名的百年老寺中竟有着一位如此‘接地气’的主持大师。
日后万不可如此轻率冲动了……
前后加在一起接近两个时辰说罢,眼见着要到了午后打坐的时辰,空慈大师方十分不舍地掐住了话头,临将孔弗送出禅房之时却不忘一脸期许地嘱咐孔弗得空一定要常来他这里坐一坐。他在寺中因时常找不到说话的合适对象而深感寂寞。
孔弗已觉老耳轰鸣,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带着狄叔与梁平离了禅院而去。
夏蝉还没出来,三人却觉耳边嗡嗡作响了一路。
待来到用斋的禅房中。刚觉得这种状况略微好转了一些,却又毫无预兆地得知了江樱的眼睛恢复了过来的喜讯,于是三人的头脑又继续嗡鸣了好一阵儿。
一上午啥也没干,就光顾着听脑子里的嗡嗡声了……
因有着这个好消息在,又或是因为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几人实在都饿得紧了。是以这顿迟来的午饭竟让众人纷纷吃出了一种绝无仅有的美味来。
从升云寺回来之后,又与宋春风和梁文青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大家欣喜之余,愉快地决定了晚上再好好地吃上一顿来庆贺。
大家在选择庆祝的方式上面,总是如此地默契而现实……
……
晋夫人谢氏带着表姑娘谢佳柔回到晋国公府,要比江樱他们动身回城早了一个多时辰。
“去请大公子过来见我。”
谢氏回到正房中,稍作歇息了片刻之后,头一件事情便是让下人去请了晋觅。
一侧的谢佳柔闻言低眉敛目讲道:“姨母,我觉得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嗯。去吧。”谢氏点头应允。
谢佳柔欠身一礼,带着丫鬟画眉转身而出。
在刚欲踏过门槛儿之际,却忽听身后的谢氏出了声唤道,“佳柔……”
谢氏的声音似有些犹豫不定。
“姨母有事要问我?”谢佳柔没有回头,面朝门外背对着谢氏问道。
“没有……”谢氏看着谢佳柔的背影说道:“姨母见你脸色似有些不太好,回去好生歇着吧,再让丫鬟们炖些补品吃一吃。”
“是。”谢佳柔淡声应下,敛起的眉目看不出鲜明的情绪来,提步跨过房门。
谢氏望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当中,方不可查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被派去请晋觅过来的下人便回来了。
带来的话却是……“回夫人,大公子说他今日有事忙,没空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氏微皱了眉,问道:“你去的时候大公子都在忙些什么?”
“回夫人。奴婢去的时候,正见大公子他……他逗鸟儿玩呢……”
谢氏脸色微愠,口气却仍是一派平静,起了身道:“看来大公子的确是忙的抽不开身,既然他没空过来,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过去见他便是了。”
话罢又命丫鬟去库房取了一个朱红色的匣子过来。
稍加收拾了一番仪容。谢氏便带着一行丫鬟朝着云展院去了。
谢氏来到云展院之时,果见晋觅在院中长廊下,坐在游廊一侧的栏杆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个鸟笼子逗弄着笼中色彩鲜亮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儿,正同一侧弓腰打哈哈的小厮说着什么。
“大公子,好像是夫人过来了……”眼尖的小厮低声提醒道。
大概是今日在升云寺中不慎目睹了竹林中的那一幕的缘故,以至于现如今一瞧见谢氏找过来,小厮便觉得这位大夫人是来为表姑娘‘主持公道’来了。
晋觅觑着眼睛往廊外瞧了瞧,见果真是谢氏,并不慌乱,只将手中的鸟笼递了出去,口气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带下去好生伺候着,掉了一根儿毛本少爷都饶不了你——”
小厮连忙将鸟笼子接过来,满口应下便退去了。
眼见着谢氏带着几名丫鬟走进了廊中,晋觅也不打算起身相迎,直到谢氏人已要来至他跟前,他方口气淡淡地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是有什么急事找我?竟劳母亲亲自过来了。”
他虽从未拿谢氏当作母亲来看过,但还不至于针锋相对到明面上的称谓都不肯给。
实话讲,谢氏待他还算不错,尽量的给他自由,同时还会帮他解决一些难题,偶尔还能在他后面帮着收拾收拾烂摊子。
可他偏生就是对谢氏亲近不起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虽然不够聪明,但却自小便隐约感觉到了谢氏也并非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他。
对他的所谓关心,也充其量不过就是一种责任罢了。
甚至偶尔,他还能从谢氏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十分隐晦的瞧不起。
他是晋家的下一任掌权人,她一个破落士族家嫁过来的女人凭什么瞧不起他?
可谢氏从未将这种瞧不起表现出来,他自也找不到机会发作,于是只能从诸多小事上与她做对,为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从未拿她谢氏当母亲看待过——
可这个女人,偏偏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副淡若清风,宽容大度的模样,仿佛不管他怎么做都激不起她分毫怒意。
比如眼下,她仍是一副得体至极的姿态,仿佛她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