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樱便跟着他坐下去,并学着他的样子伸着一只腿,曲着一只腿。
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的晋起并未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却忽然开了口问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樱看了他一眼。
嗯……对月而坐,的确是讨论人生的大好时机。
“长得很好看的人。”江樱回答的很干脆。
晋起沉默了片刻,不想将肤浅两个字直接用她的身上。故而又问道:“心中呢?”
“很喜欢的人。”江樱这回的回答更干脆了……
眼中是很好看的人。
心中是很喜欢的人。
“……能否客观一些?”
“嗯……”江樱认真地想了想,道:“很好的人。”
这就是她的客观?
晋起忽然觉得跟她谈论这种问题实在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这种迟来的意识让他欲将这个话题掐住,可江樱又重复道:“在我心中,晋大哥一直都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呢?”晋起摇头,看着她道:“我从来都不是。”
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了。
方才那士兵跟他说,颜巾契自尽了。
就在他离开汗王宫之后——
今日他和江浪一起前往西蛮,将颜巾契押送了回去,处理了一些后续的接管事宜, 颜巾契大约是真的确定了他不会言而无信,伤害他的部下及百姓,所以便随着颜氏一族去了。
虽然在前世,颜巾契要不了几年就会因病过世。
但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重生之后,他一心都在想着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未曾想过于无形中。他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那些罪有应得的且罢了,可如颜巾契这般,却是无辜之人。
如果这是不折手段的话,那么他同前世那些利用迫害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在我心中你就是。”江樱看着他,眼神中竟有几分固执,后又道:“再者说,为什么一定要做好人呢?每个人的经历与处境不同,要走什么样的路也不是完全能够自己选择的——而世人本就不是非好即坏,更多的人是不好也不坏。在我眼中。只要没有打家劫舍,祸国殃民,就不算是坏人。”
顿了片刻之后,她又道:“更何况晋大哥还心系苍生呢。”
“心系苍生?”晋起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何时表现出过心系苍生之念了?
“晋大哥若真只想报前世之仇,本可不必如此周折。”江樱十分粗暴地道:“一把火烧了晋国公府,什么恩怨不都一笔勾销了?”
晋起看了她一眼,口气复杂地道:“你说的法子固然好使,但我好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凭你的能力,要将现场布置成不慎走水。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樱一口咬定了他是个心怀苍生大计的有志青年。
她懂得不多,但很笃定自己所看到的与感受到的。
晋起见她如此,沉默了片刻,后望着远处道:“无非是前世长年征战,见多了生离死别,自己身在其中时常会想,若是能将这局面收拾整顿一番,肃清一番,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就是心系苍生啊。”江樱托腮望着他,眼中闪动着光辉。
晋起不置可否的一笑。
他倒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胸怀。
但如她所说,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关系并非非此即彼,他不曾想过要做一个好人,却也没必要将自己标榜为一个坏人。
管他是好是坏,只要明确心中所向,并且有这样一个完全理解信任他的人在身边,便已经足够了。
晋起伸出臂膀将她揽入怀中,江樱顺势靠到他肩上,明眸似星子,仰面望着头顶的皓月。
然而下一刻,眼前光线却倏地一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挡在了面前。
江樱来不及反应,只隐隐嗅到一抹熟悉的冷香,便觉唇上一凉,一道呼吸近在咫尺,却不是自己的。
江樱赫然瞪大了眼睛,不确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间隙,那抹凉意已经撤离,如昙花一现般不切实际。
“今晚的月亮很圆。”
“……哦,是,是啊……”
江樱傻愣愣地点着头,以为自己纯情的过了头,却不知紧紧拥着她不放手的少年人,那张隐在夜色中的深岸脸庞,好比大醉了一场酒。
……
江樱离开军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冬珠与江浪却还没有协商好,约莫是不占理,冬珠见百般无望,干脆哭着回了自己的营帐,谁也不肯见。
包括,那一干从西陵赶到连城晋家,又从连城追到此处来的西陵侍卫。
经她此番一闹,江浪倍感头疼,得了江樱两句劝慰,脸色方缓和下来。
眼见时辰不早,晋起便派了宋元驹带人护送江樱回城。
光有宋元驹还不放心,另让阿瞒随着江樱回去——算是再次将贴身保护江樱的重责分派到了他的手中。
江樱觉得晋起似乎谨慎的过分了,但心知他大抵是因为昨日之事心存余悸,担心自己的安危,便也没有出言反对,只在他的目送之下,老老实实地钻进了马车里,连头都没敢回。
是还在记挂着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密接触。
为什么她还在想着这个?
这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樱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