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怎么不让下人们开窗透一透气呢——”谢氏上前行礼罢,立在一侧轻声说道。
晋擎云却未有回答。只道:“若你是为了意兰阁里的事情而来,便不必多言了。该如何处置,你应是知晓轻重的。”
谢氏默然了片刻,方道:“此事是阿觅不对,但晋家的名誉却是不容有损的,儿媳自然明白该如何跟佳柔商谈,若她愿意就此留在晋家。与阿觅为妾。自是最周全不过的。”
晋擎云不置可否。
“但儿媳今日前来,却非是为了佳柔的事情。”
“直接说罢。”晋擎云口气似与往日的平淡并无区别,但谢氏仍旧从他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疏离。甚至是厌烦。
是了,如今他对整个二房,怕都是厌恶透顶了吧。
可他眼下所知道的,却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甚至她。所知道的也不算完整。
而若他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又不知该是何种反应?
谢氏沉了沉心神。半边脸庞的表情隐藏了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眼睛却波动的格外厉害。
见她迟迟未语,晋擎云缓缓抬起了头来看向她。
“你究竟是要说什么?”他似有所查,闪动的眸光忽然变得冷冽。
谢氏将收在袖中的双手攥的死死的。虽说近日来的权衡让她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决定,但当这一步要真正地迈出去,却是格外的难。
“老爷可还记得老夫人离世之前。有过一段神志不清的——”谢氏终于张口,然在刚吐露出半句之时。却忽地被一道急急的脚步声打断了。
“老爷……老爷!”
“大公子出事了!”
仆人惊颤的声音传进耳中,他慌慌张张地,竟将拦在书房前仆人都给一把推开了,丝毫规矩也无,面色煞白如纸。
晋擎云豁然皱紧了眉头。
谢氏面容紧张地问道:“大公子出了何事?”
“是表姑娘……表姑娘刺伤了大公子……!大公子他、他……”仆人说到这里,已然语无伦次,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哭嚎着道:“王大夫刚赶过去……老爷您快去看看大公子吧!”
谢氏身形重重一颤。
晋擎云紧紧绷着脸,当即大步离了书房而去,身后跟了一大群面容俱寂的下人。
谢氏竟立在原处静站了许久,方才提步急跟了上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冷汗已蓄满了额角。
……
谢氏赶到云展院之时,已错过了那段最为混乱的场面。
此刻的云展院,是从未有过的寂静。
只有越发阴沉的天际下,簌簌秋风拂过院中草的响动。
内室中,血腥之气浓烈的几乎让她不敢呼吸。
在她来之前,晋觅有过一段挣扎。
而现如今,那具躺在床上,姿势扭曲的身体,已经不会再动弹了。
猩红的血将整张床都染的面目全非。
绫罗床帐上还留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指印。
这种血腥气,谢氏不久前也曾在意兰阁嗅到过,只是远不及此刻来的浓重。
同样的寂静。
但奇怪的是,她此刻心中的波动,竟还不如那日的一半汹涌。
那时的她,连牙关都在颤抖。
而此时的她,却忽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晋余明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晋觅的尸身正在逐渐变得冰冷。
“睁开眼睛看看父亲,阿觅——”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如一记破风的冷箭一般锐利凛然,浑然是一个主宰者的姿态。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这样真实的面目。
下人们远远地跪着,瑟瑟发抖。
府中唯一的嫡长公子没了。
这等同是捅破了天啊……
晋余明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似在无声默念着什么,却始终无人能够听清。
唯一能看清的,只是他越来越沉静、甚至是称得上平和的面孔。
眼中聚起的漩涡,也已尽数被卷入最深处,为一片波澜不惊所取代。
“呼——”
安静的四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风动声,仆人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齐齐战栗,无人敢抬头看。
原是晋余明缓缓地俯下身,用双手将滑落至床下、沾满了凝固的血液的锦被一把拾起,在空中重重地一抖过后,平整而妥帖地覆盖在了晋觅的尸身之上。
做完这一个动作之后,他便再未去看晋觅一眼。
他转过了身来,声音阴沉空洞,如自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催命符咒,没有任何感情,却越发让人胆寒。
“将表姑娘带过来,我要亲自问一问她,她怎么敢这样做——”
她算什么下贱东西,也敢毁了他唯一的儿子!
……
谢佳柔去见晋觅的时候,神态一派平和。
晋觅没有任何防备,将下人全部遣到了院外守着,并称不许任何人靠近。
强掠而来的,与甘愿奉上的,他自然更喜欢后者。
他为此很有成就感。
可当那柄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喉咙之时,他竟未从面前之人的眸中见到一丝波澜,他所看到的,只是倒映在她瞳孔深处,那个惊骇却无措,想求救却已经无法发声,向她乞求救命的可怜又可怕的模样。
他只觉得害怕,全然来不及去愤怒亦或是后悔,因为生命迅速流逝的感觉太清晰了。
他甚至能听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