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道:“《神农本草经》中也说,水银可以杀死皮肤上的虱子,也可以堕胎,说明其是有毒的。”
天师不服,“我道门葛洪仙师的《抱朴子》里也有说,丹砂和水银伏火可去除毒性,服之长生不死。小居士别以为读过几天医书,就以为什么都懂,难道这两本书中记载的都是骗人的不成?”
顾玖不跟他掰扯古人的一些认知是不是有误,只道:“既然能长生不死,那么古往今来可有长生不死之人?葛洪仙师为丹药大家,也没有长生不死。”
天师噎了噎,有点不甘心,又道:“相传彭祖活了八百岁,若非自尽,岂不是长生不死?”
“谁见过?既然活了八百岁,应该经历了好多朝代更迭,遇见过很多人,流传下来很多事迹,但是,有谁见过彭祖?史书可有记载过彭祖百岁之后的事迹?”
“人活几十年,一生的故事已经十分丰富多彩,何况八百年人生,经历何其丰富。有八百年人生的人,史书肯定会浓墨重彩的记录一笔,但纵观史书,哪怕野史,也没有彭祖留下来的细节记录。一句活了八百年,未免过于空洞。”
宣平帝虽然对于长生这件事,有着无比执念,但听了这话,也不禁在心里思量,是呀,纵观史书,野史,关于彭祖长寿只是空泛的一句话,倒底是不是真的活了那么多年,还真的有待商榷。
天师再次噎住。
顾玖见他哑口无言,继续道:“咱们就不说传说中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要验明丹药里是否有毒,水银是否真的经火就能去除毒性,其实很简单。”
天师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玖向黄公公笑道:“麻烦公公帮我弄只麻雀来,要活的哦,不能弄死了。”
黄公公忐忑的看向宣平帝,小神医她是要翻天啊,她到底清不清楚,只要验明丹药有毒,这位天师大人立刻就要人头落地,弄不好还会牵连身后的道门。
他怕的是小神医因为这事得罪道门,事后会被报复。
宣平帝朝黄公公挥挥手,示意他去办。
黄公公退出殿外,找御前侍卫们打麻雀。
反正他站在小神医一边的,大不了想想办法,除恶务尽,把天师和他的拥趸们一网打尽,就不怕有人报复小神医了。
顾玖站起来在大殿中略活动一下身体,坐在硬硬的地上这么一会儿,硌的屁股疼,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忍受的。
望着宣平帝,道:“皇上您也起来走走,活动活动有利于血液循环,您老那么坐着,身体都僵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今日的形势,天师自然也知道,一个应对不好,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但形势已经如此,只能尽力挽救,反驳道:“陛下是在打坐,是为了领悟大道真谛,以求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小居士不懂就别乱说。”
“哦,”顾玖淡淡的反问:“领悟了大道真谛,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能怎样?”
“自然是能通神明,有以道为邻,且得长生久存。”
说来说去,还是和长生有关。
“哦,据传,始皇帝、汉武帝,都曾学习道家打坐,服道家仙药,不知享年几何?”
天师满腔恼恨,这小神医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吗?
却不知顾玖能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要她治病,但皇帝若不断了丹药,她怎么治得好?
汉武帝活了六十九,始皇帝只活了四十九。
宣平帝的眉头皱起来,头一次为自己执着的修道长生,产生了怀疑。
细数史上喜欢服丹药求长生的,没一个长命的。
天师冷声道:“始皇帝焚书坑儒,汉武帝北伐,几乎将匈奴杀绝,二者杀戮过重,有伤天和,自然不能得到长生。”
顾玖挑眉,随即“呵”一声,“照你这么说,匈奴杀咱们的百姓就让他杀,打回去就有伤天和,就不能长生不老了?那还炼丹干啥,修道干啥?修桥铺路,做一辈子好事,就不会伤天和,说不定就能长生了。”
宣平帝眉眼凌厉的盯着天师,等着他的解释。
天师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小居士休要曲解贫道的意思,贫道的意思,人若想修的与天同岁,就须天人合一,不能逆天而行……”
“那什么是顺天?顺天就是任由匈奴来杀我百姓,不能反抗?”
“你!”天师气得发抖,他觉得她的话明明都是断章取义,但他就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顾玖摊摊手,“到底什么是顺天意?拿武帝灭匈奴一事来讲,到底任由别人屠刀砍来,忍气吞声是顺从天意,还是奋起反抗,反杀敌人是顺从天意?到底怎么分辨天意如何?”
宣平帝撑着矮几,从地上站起来,“朕也想知道,天意如何,怎么做才算是顺天而行?”
天师逼迫自己冷静一下,不能顺着那小神医的话说,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额头冷汗津津,想从水银无毒为自己辩解,但这个行不通,他清楚知道,水银是有毒的。
想从长生一道来反驳,但纵观史册,实在找不出个长生的不死的人,没有佐证,说什么都缺乏力量。
慌乱之下,只能惯用的迷惑伎俩,“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自然不是别人可比,您威加四海,泽被苍生……”
顾玖疑惑的问:“比得上秦皇汉武?”
天师:“……”
这要不是在太极殿,他能打人信不信?
宣平帝:“”
横顾玖一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