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里,从杂居部落里踏出去的勇士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比如说在哪里消灭了一个企图装可怜欺骗兽人的怪物雌性,比如说在哪里发现了灭族的部落,比如说在哪里找到一只隐藏在部落里的怪物雌性,比如说在哪里遇见了逃出怪物雌性魔爪的兽人。
这些消息源源不断地汇集起来,小溪越来越多,水量越来越丰沛,离真相也越来越近。
但是,这一切,秦笙都只能记在脑海里。想象中的巨大地图上逐渐填满了信息,他却没有任何机会描绘地图。就连说话,他也只能说结论,不能说出思考的过程,避免过多暴露自己的实力——因为他和卫瀚的生活,已经完全受到奥兰与和萨的监视。奥兰借口杂居部落里的兽人越来越多,帐篷不够用,强迫他们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说话、进食,八条尾巴或者说几十条尾巴无处不在。一双双探究的、防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一只只耳朵竖起来、时时刻刻听着他们的动静。
卫瀚与和萨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失去自由之后,又失去了所有私人的空间和时间,别说一天,就算是一个小时,他也无法忍受。但是,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奥兰与和萨的紧张来自于那位突然出现的高级祭司。他越反抗,他们越会疑神疑鬼,怀疑他和秦笙想向高级祭司透露什么秘密。而且,卫峙和王韵格外在意他们和神殿之间的信赖关系,不能给他们任何借题发挥的借口。好不容易忍到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功亏一篑,让之前的努力失去意义。
所以,尽管在帐篷里的时候,气氛总是既紧张又冷漠,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不信任。但在高级祭司、阿川、科加西面前,卫瀚和秦笙仍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该说话的时候就说话,该沉默的时候就沉默,对奥兰、和萨的态度也始终没什么差异。
然而,阿川与科加西很快就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氛围。在某些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悄悄地和秦笙、卫瀚用眼神交流着。不过,他们也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现在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是找出怪物雌*件中的罪魁祸首。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大家才有充裕的时间帮助卫瀚和秦笙脱离困境。
冰雪城区域成千上万个兽人们的奔波和战斗终于带来了回报。涓涓细流经过聚合、分析、判断、推理,产生了唯一的真相。
所有的证据说明,冰雪城的四位大祭司候选人中,排在夏季召唤雌性的高级祭司就是始作俑者。他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从异世界中召唤了几百只奇形怪状的怪物雌性,通过雌雄之会将它们合情合理地带出了神殿。在神殿之外,这些伪装成柔弱雌性的怪物,绝大多数都在回部落之前,就把第一任丈夫吃掉了。这或许也是这位祭司教给它们的生存策略——离神殿远一些,离繁华的地方远一些,离冰雪城远一些,换丈夫勤快一些,屠戮彻底一些。怪物的本性就是屠戮和食欲,它们悄无声息散落在各个区域里,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灭族的惨剧。直到雷电城怪物事件传开之后,神殿采取了调查行动,怪物们的生存压力突然增大,忍耐也到了极限,纷纷暴露出了真面目,试图反抗神殿。然而,这位高级祭司和怪物们都没有想到,几十年来,在毫无防备之下,纷纷倒在血泊中的兽人们,一旦谨慎起来、联合起来,却会产生如此汹涌澎湃的力量。这些他们蔑视的、轻易剥夺的“弱小”生命,不仅始终拥有生存的尊严,而且拥有抵抗的勇气和胆量。
高级祭司沉默地看着一张张写满了零碎信息的简略地图,轻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果然是他。我该走了,孩子们,谢谢你们的付出和努力。”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能总想着依赖神殿。”科加西立刻回答。
卫瀚也笑了起来:“神赐予了我们力量和尊严,我们当然要用来保护自己。”他这句话含意很深,当然并不单单指这件事情。
“阁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阿川问。
秦笙也望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高级祭司摇了摇头,慈爱地笑着,很干脆地拒绝了这群年轻兽人的好意。“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方便插手。而且,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们的行动已经传遍了冰雪城区域和附近的秋之城、冬之城区域,或许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兽人世界。那个时候,大家都会知道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怎么做才能反击——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的,这一次,他们成为了投入湖中的石头,泛起了一阵阵涟漪,涌向整个湖面。即使他们因为路途和气候的原因不得不暂时中止行动,所有受到影响、积极响应的部落都仍然会继续向外传递谨慎、勇气和力量。迟早有一天,他们所做的事情会波及到整个兽人世界,使更多的兽人主动地站出来,自动自发地去搜索、发现和消灭怪物雌性。
“咱们冰雪城区域的冬天实在太长了,我们部落也实在太偏僻了。”科加西说,“春天我们会向着南方和东南方出发,去秋之城区域和冬之城区域看一看。”
“如果有需要,你们尽管去各个神殿求助。”高级祭司点点头,“孩子们,祝你们好运。”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人就消失了。
帐篷里恢复了平静,阿川和秦笙一张张地整理着简略地图,卫瀚低声和科加西说着秋之城区域和冬之城区域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