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正是深秋时节,萧索的秋风顺着樊城古老而坚固的城墙,散入城中,飘进城内的一座异常精美的宅子,吹落了树上残存的所剩不多的枯黄树叶。
树下一个美丽而清冷的女子,裹着华美厚重的披风,蜷在一张用特殊材质制成的椅子上。走得近了,才发现椅子的两旁,还装上了两个如同马车轮子一般的车轱辘。
那女子抬头看着树上被微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几片叶子,重重的叹息了几声,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只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接住了落下的叶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惊云,可有魅影的消息?”
站在女子身后静静侍立着的男子,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想起自己的动作,坐在轮椅上的人是瞧不见的,于是说道:“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凭她的能耐,想要避过庄里的探子,本就是易如反掌。”
“把人都撤回来吧,看她的样子是铁了心了,即使帮不到她,也好过给她增加些不必要的麻烦,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坐在轮椅上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权倾天下的安大人,如今定居樊城的闲散王爷安雅。
离开京城至今已有三月,远离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在薛神医妙手回春的医术下,安雅的伤早已没了性命之忧,只是多年来亏损的终究太多,现在补救起来,怕是有些太迟了。
惊云的视线落在安雅的身上,记起眼前这个虚弱到只能蜷缩在轮椅上,靠别人推行才能移动的女子。
也曾经有过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骄傲岁月,更是以一己之力搅得大魏朝堂人人自危,西北辽国不敢来犯的少女,何其壮哉,可是如今……
惊云不由的有些唏嘘,望向她的眼神中便带了些许的怜悯。
“惊云。”像是感受到他视线中柔弱的感情,安雅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惊云脚下步子一停,怔怔的。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就算是真的不良于行,从此我的双脚再也不能踏在这天下任何一片土地之上,我也依旧是我。本王依旧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安大人。”
安雅淡淡的说着,眼眸中流转着洞察世间百态的耀眼光芒,若是惊云见了这摄人心魄的目光,怕是要将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安大人也是个娇柔女子”的心,生生的咽进肚子里,在甩上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戳瞎自己的狗眼。
“安大人分明比男人都要坚毅,哪里和娇柔二字沾上边。”惊云略微有些自嘲的讪笑了两声,松了推着轮椅的手,走到面前卧房的门前站定,就要去开门。
他的手刚一碰上木制的房门,不料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警觉的抬头,右手迅速的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见那人是多日不见的纪明轩,忙行了一礼,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走了许久,直到快要看不见人的地方,他才转过身来,去看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若是有人从他面前走过,想必是能够注意到他握的死死的拳头。
“果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夫人离世不过数月,主子便这般急不可待的追求起安大人了,真是可恶!”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忧伤。
安雅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垂下头去,感到说不出来的尴尬,她的心头火早就消了,要不也不会派人去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秘密的搜寻魅影。
只是想到那一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气急攻心的时候说出的冷漠斥责,她还是有些羞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害她如今有心反悔,都不能够。
她的脸皮虽然向来厚的离谱,却终究是人的脸,成不了树的皮。
安雅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盖在腿上御寒的毯子,轻抿着嘴唇等着纪明轩先开口说话,却不想他也迟迟不肯开头,于是心中更加的埋怨,只觉得他是故意要让她出糗。
她不悦的皱着眉头,伸手去转轮子,想要掉头就走,纪明轩怎么肯依,看她倔强的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索性也不和她多言,打横抱起她,迈过高高的门槛,反身一脚,房门“砰”的一声合上,惊起了院中的鸟雀。
安雅一惊,陡然而至的腾空,让她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纪明轩的脖子,小声的说着:“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快点。”
纪明轩看着怀中女子脸上带着的淡淡红晕,长长的像小扇子似的睫毛许是因为主人紧张的缘故,微微的颤抖着,愈加的妩媚动人,让人心生向往之意。
纪明轩托着她腿弯的手,掌心全是细密的汗珠,连带着他的背心,也燥热起来。
他想起薛老头的话,“对待女人嘛,有时候尽管拿出地痞流氓的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包你云销雨霁,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当时他还不以为意,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孤老头子,真的懂得男欢女爱的真谛?莫不是唬人的吧。
现在看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变成了娇羞温柔的小奶猫,倒有些信了两分。
“你怎么了?”安雅只觉得抱着她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那一双拿惯了刀剑的手抖得最厉害。
她的呼吸恰巧喷在他的耳垂上,惊得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呼吸猛地沉重起来,身下一紧,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觉察到他与以往的不同,安雅有些担心,她疑惑的看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