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谷老人就负手站在院中,须发皆白,看上去倒还和蔼,一见他们跨进了大门,便把江离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个遍:“江云若,按说你今年二十有三了?”
“是。”
虚谷老人点点头,对他这副少年模样毫不意外。
而戚朝夕闻言,终于不得不惊诧地看向了江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虚谷老人先对他发了问:“这是哪位?”
“是我师父。”江离道。
戚朝夕也向他抱拳行礼:“晚辈姓戚,戚朝夕。”
虚谷老人点了头,转过身带他们三人往屋中走。
毒瘴的影响渐渐消去了,江兰泽快步跟上了江离,着急道:“那个,你……我们就这么进来了,不管季师兄了吗?”
“不管。”
江兰泽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门外,依旧不见季休明的影子,再想到江离在外面的话,满腹的疑问压不住,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你到底叫江离还是江云若……为什么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你说你是江景明的儿子,是我的堂兄弟,可是伯父他明明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啊,根本没成亲,哪里来的儿子?还有,季师兄从前认识你吗,他究竟是怎么了?”
江离看了他一眼,问:“你知道《长生诀》吗?”
“这个我知道,不是传言里的神功吗,江湖人以为归云有,其实早就不知所踪了。”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走进屋中的虚谷老人突然转过身,瞧着他。
江兰泽道:“是我父亲说的。”
“你父亲?”虚谷老人难以置信地感叹,“江行舟究竟是怎么想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他还什么都不告诉你。”
江兰泽呆呆地问:“父亲他应该告诉我什么?”
“归云山庄的事,还是让你们江家人自己说吧。”虚谷老人示意他和江离坐下,目光落在了戚朝夕的身上,“我和这位去外面聊聊。”
“他不用避开。”江离道,“让他留在这儿吧。”
听到这话,戚朝夕没忍住眼底笑意,十分自然地挨着江离坐下了。虚谷老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明白了什么,既不吭声,也不出去了,跟着在屋中落座。
一时间安静,三双眼睛都看向了江离。
江离思索着如何开口,于是解开了包扎在手臂上的绷带,露出的皮肤光洁完好,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留一点疤痕。m.
戚朝夕不由得一愣,江离便解释道:“这是《长生诀》起的作用,无论什么伤,都能很快恢复。”
“所以这就是你受了伤也不处理的原因?”戚朝夕问。
江离心虚地垂下眼,“嗯”了一声。
江兰泽惊叹出声:“这意思是你修炼了《长生诀》?天哪,这心法真有这么神啊!”
“神吗?”江离看向他,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了丝讽刺,“修炼《长生诀》,就像把恶鬼饲养在体内,它会带给你丰沛的功力,同时也会吸取你体内的血气,武功越深厚,损耗的血气就越多,当你最强的时候,也就是你最虚弱的时候。”
江兰泽说不出话来了。
“人体内的血气毕竟有限,起初的损耗,会让成长变得缓慢,随着武功精进,《长生诀》所需的血气超出了人所能承受的限度,就会反噬。”江离顿了一下,才低声继续,“比如外貌倒退生长,头发变白,渐渐的它会控制人的心智,因为自身缺乏,便会从他人身上将血气弥补回来。”
“这……这听上去不就是门邪功吗?!”江兰泽道。
江离点了点头,接着鼓足了勇气,才将目光转到了戚朝夕身上,道:“你先前提起的吃人的白发怪物,正是我修炼了《长生诀》的江家族人。易卜之掳走了他们,在他们身上种下了蛊,《长生诀》抵消了蛊毒,却也被催化了反噬。”
“……”戚朝夕凝视着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江离仿佛是怕他听不明白,不留希望地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戚朝夕忍不住伸手抓住他,低声道:“江离……”
“这又是怎么回事,什么江家族人?山庄里没有人被掳走过啊?”江兰泽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被彻底搞糊涂了。
戚朝夕刚触碰到江离,不禁一顿,才想起屋中还有另外两人在,他克制着情绪,缓缓收回了手,在身侧紧攥成拳。
虚谷老人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地开了口:“二十多年前,七杀门的一支余孽趁江鹿鸣闭关修炼,杀入归云山庄复仇,害得江鹿鸣和他长子江景明,还有山庄的许多弟子丧命。江行舟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江兰泽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虚谷老人摇头长叹:“归云山庄向世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啊。”
当一切倒流回三十七年前,各大门派合力围剿七杀门,为太华派报了灭门之仇,正是建立山河盟的紧要关头,风头正盛的江鹿鸣却突然遭人毒害,武功尽失,只得黯然离去。
江鹿鸣四处游荡,到了已被改称为落霞谷的太华谷中,误打误撞,竟在太华派遗存的地库中发现了顾肆的棺椁,还有他留下的一卷《长生诀》心法。
本是抱着一线微弱希望修炼起了《长生诀》,不料江鹿鸣真的重获了深厚内力,更在幽邃深谷中悟出了惊澜剑法。于是他整装出谷,恰好赶上山河盟的擂台比试,一道剑光冲破云霄,当仁不让地赢得了盟主之位。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