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严重了些。
崇祯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身子,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低声道:“八月十五那天犒赏大军,朕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们,你们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不待群臣回应,崇祯继续道:“朕有时候做梦,梦到咱们大明的每一座城池中都会出现一条类似场外的这种……小吃街,
街道上人流如潮,每一位逛街的百姓都拿着小吃。
这些小吃不再是百姓们吃不起的奢侈品了,而是想吃就吃,不差那几文钱的普通之物。”
群臣心中猛的一颤,眼中满是憧憬之色,但随即这份憧憬暗淡了下来,被忧虑所代替。
群臣沉默了,实在是皇帝的这个这番话有些‘骇人听闻’了。
大明如今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百姓们勉强能度日,连顿顿吃饱都不大现实,哪有闲钱吃这些玩意。
袁可立、孙承宗等人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听话听音,皇帝今日这话在农业研究院试验田土豆丰收时曾经说过类似的。
皇帝两次提起,那就是有一定想法的,但具体怎么实现,他们就搞不清楚了。
皇帝是明君,大力改革,整顿吏治等等,但也是吏治清明,四海澄清,境内和平。
但百姓手中的银子和粮食……至少目前爱看是无解的。
看着群臣的神色,崇祯轻轻的摇了摇头:“朕有能力、也有想法能让百姓们富裕起来,能让他们手中有些闲钱,可有闲钱就能买到东西吗?”
“诸位应当知道,从天启七年开始到今年,四年的时间,陕西大旱的州县在持续的增加着,从天启七年的六七个,增加到现在的三十余个。
不仅州县数量增加,且大旱情形是一年比一年严重。
且河南的西部和山西的南部也都出现了旱灾,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还是影响到了收成。”
“这几年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又伴随着持续的连年大旱,诸位都是从下面一步步升上来的,经历了许多,应该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朕让钦天监看过,明年陕西旱灾依旧会持续,且范围扩大,锦衣卫在民间找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们打探过,他们也一致认为明年大旱会持续。
若非朕登基开始就在陕西还地于民,减免赋税,推广玉米、番薯、大豆等,此时的陕西已经是饿殍遍野了。
即便朕做了这么多,这些大旱地区的百姓也只能勉强果腹。”
“假设说,旱灾再持续三年,一年比一年严重,诸位觉得朝廷该如何应对?
这储备的八千万石粮食够用吗?又能支撑多长的时间?如果朝廷也无粮食赈灾,会引发什么后果,天启七年的民变会不会再次出现?”
“退一步讲,如果没有旱灾,只要百姓富有了,朝廷开仓,不出三天都会被百姓们抢购一空,朝廷无非是损失一些连年轮转更换的劳力月给和仓储费用而已。”
“可万一大旱持续,海外诸国打过来,朝廷匆忙之间从哪里弄到粮食?”
“你们想象过大灾的场景吗?”
“朕想过!”
说到这里,崇祯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一县之内,十室九空。”
“县中之民,半化为盗。”
“城十里之外,皆是贼巢。”
“饥民扶老携幼,拥臣相哭。”
“人如鬼蜮,草根树皮,剥食已尽,至有割死尸之肉以充饥,醢行道之人而脔食。”
众人听着皇帝的描述,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这不是大灾场景,而是地狱的真实写照了。
这些人中,以袁可立的感受最深。
因为天启七年,就是他去陕西赈灾的,那场景虽然比不上皇帝所描述的,但也是悲惨不已。
皇帝说的对,粮食在任何时间都是抢手的,朝廷储备的粮食随时都能清空,但如果没有储备,一旦大灾根本就调不到粮食。
国库是有大把的银子,可到时候一人给个十两银子又有啥用?
富商士绅家中肯定有粮,但能满足大旱地区所需吗?
如果他们铁了心的不愿意卖粮食,朝廷还能硬抢吗?如果硬抢,那引发的后果绝对比灾民更加的可怕,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誉会再次毁掉。
不如趁着现在,还不算太难过,能从百姓、富商手中抠一些算一些。
袁可立低声道:“陛下息怒,是臣等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
群臣被皇帝的大格局和未雨绸缪给折服了。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皇帝能干出来了。
“都坐吧!”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而后看向毕自严:“毕爱卿,明年户部的重点除了互市、大明皇家银行两件事情的推动外,就是储备粮食和粮仓的管理,
朕还是那句话,若是人为疏忽造成了粮食的损毁,朕直接砍了他们。”
“臣明白!”
待毕自严回应后,崇祯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着,最后落在了吏部尚书房壮丽和督查院左督御史张廷登、兵部尚书侯恂三人身上。
“张爱卿,督查院监督御史增加一项工作,每月必须要巡视一两座县城的粮仓,检查粮仓是否牢固、保护措施是否到位,
每月抽查三座粮仓的储粮与账册是否一致。”
“臣遵旨!”
“房爱卿,吏部对百官的考核中,粮仓的安全和储粮数量、质量也列入考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