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娆的话里,信息量太大。
李傕郭汜一个挟持天子,一个挟持百官,在长安闹得正欢,即使是苦战,也该是他们和曹操苦战才是,怎么又和马腾扯上了关系?而若是那诏令真有其事……
王妩觉得脑袋跟装满了浆糊一样,千头万绪,都不知道要从何想起。本来就是刚睡醒,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睡梦之中的昏昏沉沉似乎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更甚了几分。
她用力按了按眉心,决定还是等下去找一趟陈匡。
如有所感,赵云在她身后跟上了半步:“灶间留了热水,还有一碗米粥温在火上。我先去找飞燕兄调人,正好等你吃完了,一同再去陈先生那里。”
听到有东西吃,王妩眼睛一亮,反正想不清楚长安之事,她就算想从马娆口中探知更多的消息,也无从下手。
“那我在陈先生那里等你。”王妩点点头,正要说话,余光扫到被他们视若无睹的马娆似有些暴躁,又有些紧张地等着他们。
她眨了眨眼,反手攀住赵云的手臂,仰起头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如蚊蝇:“这事,别让诸葛亮知道。”
“嗯。”细细的气息钻入耳窝,熏得赵云耳廓微红。若有似无的轻痒,令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偏过头,沉声答应。
马娆“啊”的一声惊叫,瞪大眼看着王妩的嘴唇几乎擦过了赵云的耳廓,两人手臂交缠,王妩一边踮脚,一边半边身子全倚在赵云身上。而赵云更是唯恐王妩没站稳摔了,一只空着的手下意识护在她腰侧。自然而然,亲密无间。
“你们……你们……竟然……”
虽是不想马娆听到那句话,然而这个姿势,王妩或多或少,刻意为之。
这旁若无人,亲昵无间的姿势,果然看得马娆满面通红,一句话断断续续得说不完全,左右四顾,好似做贼一般来回探查。
这个口口声声要和王妩比试的女子,最后却还是在王妩恍若无事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唯恐王妩接下来要说一句:“我们就来比这个!”
纵然长安之事,如同沉沉的阴霾,蒙在心上。这个早上,王妩的心情却是不错。尤其是如愿吓跑了马娆后,又在灶间闻到了熟悉的米香。
没什么能比得上清早起床时,发现早饭已然摆上桌的幸福感。
王妩举起碗,放到唇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心里已然将想不通的问题统统抛到了脑后。
赵云到底是个战场厮杀的铁血男儿,除了米粥就是烤肉。不过,能把米肉煮熟也不容易了。
王妩前世从不进厨房,即使一个人住,宁愿公司食堂,外卖这么凑活着解决,也不愿沾染半点厨房的油烟。
此时,她举着半碗粥,却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哪天她下厨,赵云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王妩不禁有些期待,轻声笑了出来。
洗手作羹汤,似乎也没她想象中的讨厌。
***
张燕点了两千人马,分成五拨,前后接应,由平原离开,取道陆路,行往辽东。而他和云姜则带着诸葛亮另外再点了五百人,由甘宁率先开道,从黄县行水路,取道东夷,当是为应对辽东水师,练一练手。
赵云调了三批探山小队往马娆的来路沿途查探,另外又多派了人手前往长安,接应之前随孔丰平一同出发的斥候,再将张燕一行自剧县南门送走,折返回郡府时,已是日上中天,正午时分。
范成受王妩嘱咐,死拉活拽地扯着他一定要吃了东西才能去陈匡那里。这个明明是跟着他一路从常山真定打出来的小少年现在是一改跟着他身后打转的模样,反而是对王妩的话奉若纶旨。令赵云是全无办法,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匆匆吃完,再到陈匡所住的前院厢房时,遥遥听见王妩清脆的声音从大开的门里传了出来:“恕妩不便远送,先生慢走。”
赵云脚步一顿,只见一个瘦削却挺拔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却不是陈匡。
那人宽额高眉,颌下须髯之中,已加杂着丝丝斑驳的银色,至少已是不惑之年的样子。但一行一止之间,精神却是极好。青布纶巾一丝不苟地将发丝束紧,一袭没有半点褶皱的深衣,更是衬得他身姿笔挺。
他出得门来,又向着屋里长长一揖,这才转身离开。
王妩礼数周全地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便看到了阳光下越走越近的赵云。
耀眼的骄阳当空,在这高大英伟,顶天立地的男儿身侧落下一层金色的光晕,不必穿铠着甲,无需持枪挽弓,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百战军人的刚毅挺拔。
赵云早已不是那只凭一腔悍勇热血拼杀疆场的毛头小兵。领兵多时,少年人初生牛犊的锋芒渐隐,沉稳内敛之中,唯有男儿顶天立地的强大自信,丰神威仪,英姿威武。
王妩的笑容,耀眼璀璨,不逊骄阳。
于她而言,赵云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而她,现在正与传奇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神话一步一步地诞生。
“那是这回随飞燕兄一同回来的张仲景。飞燕兄这回在吕布手下吃亏不小,好在遇到仲景先生医术过人,又不辞劳苦地随同他一路。”
王妩心中感慨。神医张仲景原本远在长沙,往襄阳访友之时,却正巧遇上了张燕被吕布所伤。如此巧合,真不知是该说张燕命大,还是她的运气实在太好。
张仲景虽没有华佗那刮骨疗伤,开颅断诊的赫赫声名,却是实实在在妙手仁心的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