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此记恨了数年。心中对文慧与朱景深都无法原谅,只是事过境迁,文慧一再遇挫,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别说成为高官大户的少奶奶、与皇后姐妹相称、背靠数位皇亲国戚了,就连眼下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亲事。也要费尽心思去争取;而朱景深,既无权无势。也无财无人,若不是自己丈夫及时阻止了康王府的逆谋,只怕眼下已是死人了。前世他杀了一个路过的尼姑,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放在心上,今世他杀了一个侍妾,却仿佛闯了大祸般,旁人要想尽办法为他弥补。世事变幻,莫过于此。
只是。前世朱景深因文慧而杀她,今生朱景深因她而杀人,这种变化怎么就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呢?
柳东行很快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老罗果然要忙活了,不过他说过明天忙完了就到咱们家去吃酒,到时候你叫厨房准备几样好菜吧。”
文怡有些疑惑:“明天?这么快就能忙完?”
“那是当然。”柳东行笑了。“你以为事情有多复杂?不就是个小小的侍妾么?通政司的人探到她平日言行多有悖礼之处,便是报到皇后娘娘跟前,也讨不了好。如今她既然惹恼了朱景深,死了也就死了,康国公年轻气盛,受几句训斥就行了,要紧的是把差事办好。”
文怡抿抿唇。瞪着他道:“合着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中,几条人命就是这么轻巧的事?什么死了就死了……”她嘟囔着,有些抱怨,但也渐渐生出几分不安:柳东行会不会觉得她这话有些不知好歹?
柳东行又笑了,搂着她道:“好娘子,你当我还是从前那样么?从前我眼里就没别人,在北疆的时候,砍几百个人我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几条人命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但如今我娶了你,知道你看不惯这些,自然不会犯你的忌讳,你瞧我对付驻军所里那几个刺头何曾下过辣手?能怀柔的都怀柔了。但手段再仁慈,我也是有底线的。康国公府的几个丫头我管不了,那是朱景深自个儿的事,但那个夏姨娘平白无故惹到你头上,就是找死了!若不是碍着她是朱景深的人,早在她跟我说那番胡话的时候,我就一刀砍了她!依我的主意,朱景深还是心慈手软了,只是把人关起来,安个疯病的名头,不过是顾忌着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罢了,年轻小辈办事就是不周到,若早早弄死了,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文怡又瞪他:“你还说呢!若依我的主意,你们男人但凡把自己的心思管得严实些,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是是是,对不住。”柳东行乖乖受教,“别气了,我的好娘子,你心里也明白的,若朱景深不刺那一剑,麻烦的事多着呢,在场有那么多丫头婆子,焉知她们事后不会走漏了风声?难道到时候还要一个个灭口不成?那夏姨娘心存恶念,想要害人夫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文怡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柳东行的话也有道理,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我看那朱景深也算受了教训,他现在还不知道呢,怕是要担惊受怕一阵子。他虽是个恶人,但我却是不好怪他的。”
柳东行笑着哄她:“既如此,就别再理会他的事了,横竖他没有大碍。告诉你个好消息,方才罗大哥收到京里来的最新消息,说是太子妃所生嫡长子,已命名为廷,圣上下旨要在五月祭拜太庙,禀告列祖列宗呢。”
文怡听得一喜:“真的?先前只听说太子妃提前生下了小皇孙,所幸母子均安。我还在担心呢。既然要告祭太庙了,那意思就是说……皇太孙的地位稳当了?”关键是太子妃的地位也稳当了。
柳东行笑道:“不但皇太孙稳当了,太子殿下也更稳当了。先前郑王在京中上蹿下跳,有一样自认比太子殿下强的,就是他有嫡长子,如今太子殿下也有嫡长子了,又得圣上护持,还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想必象数十年前今上继位时那样的动荡,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文怡心中一定,她深知太子的地位是稳固的,如今又有了嫡子。后继有人,形势更不用说。柳东行已成为太子亲信,本身又有才干,日后前程必然看好。
这么一想,她又把先前那点郁闷的情绪抛开了。她重生至今,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祖母健在。六房有了嗣子,又与族人交好。家境更是富足,她嫁得良人,夫婿前程似锦,夫妻恩爱。再看别人,长房势头渐衰,柳家败落,文慧亲事虽然即将说成,却与前世不可同日而语,朱景深彻底成了没落王孙。过着兢兢战战的日子。时移世易,前世的那点怨恨,她就忘却了吧,过好今生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头看向丈夫,眉眼温柔,嘴角含笑:“相公。过些日子就是我十六岁生辰,那一日你在家陪我好不好?我与你做你爱吃的菜呀?”
柳东行温柔一笑:“好啊,咱们成亲也快一整年了,正该好好庆祝一番呢!”
六年后,京城大护国寺。
文怡抬头看着前方的佛像,心中默默祈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什么头,非要在今天来到这个地方。但她就是来了。上一世,她就是在今天的半夜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