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的声音不大,但够清楚,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些话,容肃听着便只觉惊心动魄。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怎么能说得这么从容!
好吧,他是皇上,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治他的罪……可是你真的不怕裴氏先祖从地底下爬出来将你掐死么!
容肃再一次想起了他们曾经在边关时度过的艰苦却又荒谬的生活了……
“……所以阿肃你看,朕要不要饶他一命,也算是为了后世子孙积点德?”裴云修小心翼翼说着,像是在征求容肃的意见。
容肃听着那声“阿肃”,眼皮子颤了颤,不过还是阻止他那些荒唐的念头再说,“皇上万不可有这样的念头!我大延国力昌盛正蒸蒸日上,万不可与前朝那些腐朽之国同日而语,我大延……”
“哎呀阿肃,你就让朕装一回仁慈不行么!非得逼得朕将内心深处邪恶的打算说出来!”裴元修有些郁闷的打断了他的话。
“?”容肃茫然。
裴元修转身坐回软榻,继续盘腿,嘀咕道:“现在虽然绿氏皇族被灭光了,但是颂国还有一些残余势力在天下各处闹出纷争,有的甚至还找出了几个冒牌的皇族,这些势力分散着不足为惧,可是这边一下那边一下的捣乱实在让人头疼,所以朕就想,干脆留下这孩子,打出他才是绿氏正牌皇子的旗号,然后好生养着他,你看他那么小,肯定什么都不懂,灌输个几年,自然就依附着我们,到时候堂堂皇子都仰仗着我们度日,那其他那些人还能有什么理由犯乱?颂人可是一向忠君事主的很!”
说完,裴元修继续抬着眼皮瞅容肃,表情有些无辜。
容肃却已然又一次被他的话震慑住了,这一计,实在是太高了!怪不得要活捉回来!只是……这真的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憨实可靠的皇五想出来的么?
容肃突然发觉,在不知不觉间,似乎什么地方开始起了变化,不过皇上能强大再好不过了!
“那现在他该怎么处置?”
裴元修挠了挠头,沉吟半晌回道:“现在颂朝余党已经很久没有在作乱了,最近事情又比较多,那不如先将这孩子的事缓一缓吧!阿肃你先继续看着这孩子,等时机成熟再将他提出来。”
裴元修说得很随意,容肃却不自禁咬紧了牙关。
所以,他还得继续跟这个孩子在一块么!
容肃突然有一种麻烦无穷无尽接连不断到来的感觉……
“哦对了,话说之前朕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裴元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又变得有些鬼祟。
容肃一时想不起,便问道:“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嘛!你要知道若不是知道你回来了,朕这次去大钟山都不想回来了!”裴元修很是愤懑。
容肃一想,明白了。
怪不得他这次去大钟山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或许是后宫太过强悍,特别是李皇后,此时正值虎狼之年,便总是抓着裴元修欢好,裴元修本就体软,又对李皇后心有芥蒂,振了几次雄风之后便再硬不起来。男人硬不起来是何等丢面子的事,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所以裴元修心急如焚,便暗中寻找救治之道,而在一次无意中,他看到一本极为香-艳的春-宫小本,然后……神奇的挺立起来了!
只是一本看了几次之后就没法再持续了,为了雄风不倒,裴元修便开始找到容肃,让他四处搜寻……
能把如此隐疾告诉自己,那真是天大的信任,所以就算容肃听到这话之后有点脸热,但还是义不容辞的接下了。而在一次偶然间,他突然很好奇那些本子到底为何有这么大的威力,所以他就翻开了……
想着那些画上的内容,容肃脸色变得不自然,赶紧拂去,回道:“东西已收集不少,臣回府后便即刻猜人送来。”
裴元修支吾的应了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容肃觉察到了,便又转开话题,“臣还未感谢皇上替臣压下宋丞相弹劾一事。”
裴元修目光一闪,笑了下,回道:“他只怕是老糊涂了。”
“臣已经想好了对策,断不会给皇上添忧的。”宋之谦也算重臣,他为难自己,皇上虽然压下,只怕也惹来极大非议。
“你的对策是什么?”裴元修笑嘻嘻的。
容肃冷冷一笑,也不隐瞒。
裴元修听完,眼神有些变了,不过很快又笑道:“容卿不要玩得太过火就是了。”
容肃眉头微微一皱。
裴元修端起了边上的杯子,喝了一口,似想起了什么,又叹到:“过两天是学子宴,朕又要大费脑筋的去听他们文绉绉的说些听不太懂的话了……”
裴元修功课一向不好,容肃自然知道,所以听着这声抱怨,会心一笑。
裴元修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头一低,又开始喝茶,然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
夕阳下沉的时候,容肃告辞,身后随从依然抬着那口箱子。
该怎么处理?容肃坐在马车里有些头疼。
第一个念头是继续将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