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恐自黎彦正式继位以来,嵘南的世家贵胄的生活就与‘裘马声色’四字绝了缘分。别说昔日里的钟鸣鼎食,便是寻常的轻歌曼舞也被视为大忌。开始诸人皆以为是新王哀悼先王薨殁的守孝行径,不出须臾就可欢愉照旧。可殊料一晃多年,哪里有复旧如初的迹象?!大伙才幡然醒悟,方知此并非一时兴起,乃是黎彦真心厌恶此道!
是以……期待、期盼,统统化成泡影!
空剩下……每每在午夜梦回,记忆中的片断光景聊以余味!除了惆怅,还是哀愁!然而本以为今世无望再续辉煌,却未曾想有生之年竟得以峰回路转,黎彦居然自个解了禁令,于王府内大设筵席。虽说是为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未来王妃,然对于大多数趋附之辈却是没有丝毫影响,一个个谈笑风生持梁齿肥,颇有几分得萌忘身的意味。
可惜裘霈并不在其中,纵是眼见着蝶舞回风莺度曲,耳听着暖响笙箫庭院,须发皆白的老者,却依旧神态阴鸷剑戟森森,一双精光四溢的墨瞳直指主座的位置,显是另有所图。周围的亲信们也个个面色冷峻,俨然如临大敌的阵势,直吓得想来巴结讨好的众官也只能选择敬而远之。只有向来行事乖张的御史肖驣,不知是拿挑衅当乐趣,还是拿滋事当嗜好,旁若无人的执了杯酒,兀自坐到了裘霈的身旁,笑吟吟的调侃道,“裘老今天好兴致,也来为王爷贺喜来了?想不到咱们未来的王妃娘娘果是不一般,非但让岁暮天寒的那位改了性子,大张旗鼓的宴请百官;还令一向深居简出的裘相亲自到场!看来今后不认准风向是不行了,肖某也要赶紧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又不是天聋地哑外加失心疯末期,在场之人无不是久经官场的老手,又怎会听不出肖驣弦外的旁敲侧击?!可即便有心驳斥,怎奈碍于品阶悬殊,只得隐忍不发。好在裘霈也无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闲情逸致,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翕,不怒而威自有番凛冽的味道,“肖大人才是真正的雅兴!素来最擅隔岸观火的人,此次不等着坐享其成,却跑来我这里煽风点火,是不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还是以为浑水摸鱼好分得一杯羹?!同朝为官,别怪老夫没事先提醒你,切莫引火烧身不得善终才好!”
狭长凤眼浅浅一弯,肖驣原就极似狐狸的面相,更是多了几分狡诈之感,“多谢裘老赐教,本官也以为于兵戈扰攘中做一谔谔之臣最是难能可贵。可又怕您老贵人多忘事,只记得尽忠职守,却忘了人死如灯灭!纵你有护国佑民之心也好,万乘公相之才也罢,若是两眼一闭双脚一蹬,统统不过是纸上谈兵!曾听闻清溪尊者有通天彻地之能,当今王爷作为他的入室弟子,究竟修为如何,在下虽不得知,但想以我一介文弱之质都能瞧出阁下随行中不乏剑拔弩张之人,以肖某拙见,你们还是别轻举妄动才好。那女子虽是来历不明,但既然王爷为了她不惜与瑶疆绝裂,由此可见必是非同一般。是以,如劝谏得成,固是万幸;但若不成,望各位也别剑走偏锋。万一鸡飞蛋打,当真是得不偿失。毕竟……此事关连着我们深不可测的主子,谁也不知他会在震怒之下做出些什么事来。要知道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弑君也是面不改色,各位想要与之抗衡,到底有多少的觉悟,多大的决心,在下真是好奇的紧啊!”
戏谑嘲讽中实则杀机重重,尤其是一语点破其中最危险的部分,顿时就有几名武官打扮的人围在了肖驣左右,好在被裘霈手掌一抬,化干戈于无形,“承蒙肖大人提醒,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明知主上有错,而不尽臣子本分,不行规避之措,老夫以为如此立世,只能称得苟且而非活命!但这点估计这与肖大人秉承的独善其身并无无冲突,老朽无意纠正他人的轨迹,但旁人也别指望能干涉我的光景!”
“原还希望着能殊途同归,却不想终还是不相为谋呐!”欣欣然起了身,肖驣举杯自饮琼浆,笑容中三分玩味七分郑重,“肖某之言,裘老自可置之,然唯玉石俱焚断不可取!言尽于此,请各位好自珍重吧!”
说罢,肖驣看也不看早就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众官,径自潇洒的转身而去。裘霈虽是铁着张脸,却在静默片刻后,对左右沉声道,“吩咐下去,今日暂且先别动手。”
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决定,随行的官员均是面面相觑,虽想争辩却碍于老者威仪不敢造次。可惜这一来二去的犹豫间就错失了良机,等他们想去传令之际,引得满城风雨的女子竟然已经出现在了会场之上!
不是没听过狐媚惑主的种种传闻,也不是没想过红颜祸水的种种版本,可是当亲眼得见她时,在场之人还是无不为之一震。
因为此女太过卓尔出群,太过单特孑立,同时……也美的太过想象!
不像贵女的浓妆艳抹,也不似华族的珠围翠拥。相反……这女子非常‘浅淡’!一袭浅淡如烟的茱萸纱裙,几只浅淡惺忪的金丝嵌珠压发,明明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饰物,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装扮,却硬生生被她的芳兰竟体,而彰显的颙颙昂昂,如圭如璋。
肤色晶莹剔透如玉,眉似远山不描而黛,与其说是姱容修态,不如说是仙姿玉貌。尤其是那剪水双瞳,更是清洌可鉴慑人心魂。因为那是一种净无可净的澈,一种清无可清的澄!亦如清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