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下了重新划分田地的诏书,纵使是经过利弊权衡,深思熟虑的结果,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每个人都满意。若想明治,听取民言尤为重要,这样的话,必须要有人愿意为民请命。
向恂从城外回来,不进宫门,快马加急停在了尚书府门口,来势汹汹。不管有什么人在场,向恂将手里的一叠纸拍在任柏水面前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想的办法?稍有不服,逼着签字画押?!”
任柏水拿起向恂带来的纸,随意地翻了两下,“心有不服的人在少数,我们不能因小失大,为免城中百姓有恃无恐,以此警告,我并不觉得高大人的做法有任何不妥!”
“朝廷要是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你可当真是爱民如子”,任柏水携带了嘲笑意味看着向恂,“说起来容易,不违圣命,不逆民意,换作是你,你又能做得多好?”
向恂怒目而视,将所有画押纸撕得粉碎,“你等着瞧!”
有人帮着解决麻烦,解决得好与坏,任柏水都是只得功劳不担过失,何乐而不为?
向恂和任柏水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向恂不相信宛茗能放任官员如此对待此事,又想到一早小舞以宛茗身体抱恙为由打发了几位求见的大臣,向恂往官道上行了两步,掉转马头赶去了城东签字画押最多的村子。
但并不是向恂用心良苦,村民们就会感恩戴德。
“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不一样是帮着来说服我们!你们当官的用眼睛看看,那样的荒地能种出粮食吗?啊?”
向恂刚说明来意就激起了村民的不满,前面强行画押带来的祸端也让向恂一并承受了。
“大家听我说,东向阳光充足,水量丰沛,只要将杂草除尽……”
“你种过地吗?你凭什么来教我们怎么种地?逼我们签了字,画了押,还想怎么样?田地你们拒收了去,不要再来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你现在是原朝驸马,你当然替他们说话,哪会管我们的死活?”
凭向恂一人之力难敌众口,何况百姓对向恂有误解和偏见,向恂如今难以服众,必须另觅他法。
向恂碰壁是任柏水意料之中的事情,在任柏水看来,徒有空想的向恂根本不会有任何作为,越是努力,向恂越是容易看清残酷的现实和人情冷暖,任柏水就是要摧毁向恂心里的理想,幻想和希望,这比摧毁向恂的军队更有用,或许也更简单。
向恂撩起长袍下摆,挽高袖子,走到杂草丛生,被村民们称为荒地的田里,拿起村民们弃之一旁的锄头,一下一下,开始笨拙和费劲地锄草。村民们顿时哑口无言,但还是没有人听从向恂的,只在一旁看,最后甚至三三两两地散了。
太阳西斜,向恂的前后已是一块小有规模的泥地,放下锄头,向恂坐在路旁的草地上,掌心相贴以缓解摩擦带来的疼痛感。抬头看了染红半边天的落日,还有不时飞过的鸟雀,静谧的山村田野别有一番魅力。
“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茅檐低小,炊烟袅袅,粗茶淡饭,一方台,两相伴,眉眼有情,恩爱夫妻,只羡鸳鸯不羡仙。”
向恂淡淡地笑起来,仿佛看见身穿粗布麻衣的宛茗为向恂的晚归而一路寻来,不施粉黛尤水灵,不着绫罗绸缎仍窈窕。宛茗怪向恂迟迟不回,向恂言夕阳太美,不忍辜负,并肩携手一起看日落黄昏,漫漫回家路。
晚霞的余辉带走了宛茗的身影,向恂敛了笑容,夕阳西下,可家在何方?
一个竹篮在向恂脚边搁下,被打断思绪的向恂抬头,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头戴草帽的长须老者,席地坐在了向恂身边。
向恂拿起竹篮里的番薯放在嘴边,斜睨一旁的人,“蒋川,你怎么来了?”
“明宁大师让我告诉您,夫人一切都好,请您放心!” 蒋川低头拨弄竹篮里的番薯以掩人耳目,“爷,您怎么样?原朝的人有没有为难您?”
一提到和原朝的瓜葛,向恂总是不由自主地首先想到宛茗,摇了摇头,“我没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回去转告夫人和师傅,让她们别担心和挂念。”
蒋川点头答应,“爷,我查到城中是二皇子的人在闹事,鼓动百姓,败坏爷的名声,那时恰巧传来您和原朝三公主的婚事,所以百姓们才信以为真了。爷,您放心,我……”
“蒋川,你记住,谣言是传不长久的,人们说什么并不重要,我们是怎么做的,百姓们终有一天会看明白”,向恂从竹篮里多拿了两个番薯,“你回去吧,照顾好夫人和师傅才是你现在的任务。番薯很甜,多谢老伯!”
向恂拍拍身上的泥土,起来牵了闲着寻食的马儿,慢慢悠悠地往皇宫走。
偌大的浴池水雾茫茫,泡在其中,向恂周身的疲乏和酸疼都得到了缓解。靠在浴池边,向恂将两条白色的丝巾放入水里,烈日炎炎,被身上的汗沾湿了,原有的香味淡了却不曾消失。
手上的伤早已经褪了,可宛茗受伤的表情永远留在了向恂心里。抵触,抗拒过后,向恂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宛茗流露出的难过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是温柔相待,向恂不是不知道,更无法假装看不到,自以为勇敢的向恂,却一直从宛茗面前逃开。国恨家仇是向恂的理由,向恂时刻提醒自己铭记,但有一种感情,无须提醒,已然刻骨。
向恂没错,宛茗没错,可一旦在一起,就会是错。
向恂闭